寇南星累了一天，直起身子伸了个腰，刚想净手回家，春桃小跑着过来，凑在她耳边快速嘀咕了两声。

    寇南星听完一怔，不由道：“我大伯？这么晚？”

    “是啊！大爷是直接进了家，没来医馆这边，是夫人派人过来叫的！”春桃解释道。

    寇南星轻呵一声，回头看了眼终于空荡了许多的医馆。想了想，她说：“走吧，我去把阿耶替下来。既然大伯这么执着，那便让阿耶见见他吧。”

    经过此番义诊，虽时间不长，但患者们已经看出来寇南星并非在糊弄人，加之逃难绝大多数都是穷人，所以，虽依旧有观望者，但主动上来寻求问诊的也不在少数。

    寇远此时刚好结束一位病人的看诊，正在想方子。寇南星进来后，他朝其笑了笑，道了声“稍等”后，便加快了速度将最后一味药添了上去。

    “好了，你拿着方子去抓药吧！”寇远对那患者道。

    那患者应是，并连连感谢，起身离开。

    寇远借此放松片刻，问寇南星：“外面没人了？”

    寇南星点点头：“嗯，人基本都走了。”走不了的，也是实在没了去处的，暂时留在他们临时搭的棚子里。

    “阿耶。”寇南星叫了声寇远，“有件事我要跟您认错。”

    “认错？”寇远微微一愣，旋即笑起来，“你还会认错？难得啊，我家星儿竟也会犯错了。”

    寇南星也跟着笑了起来，将手中端着的热茶交给寇远。

    寇远接过先抿了口，之后道：“说吧，让阿耶听听究竟是何事，竟让我的乖乖女儿如此郑重。”

    寇南星“嗯”了声，随即将老宅派人来叫他，而被她拦下等待的消息说与了寇远听。

    而寇南星话未完，便听“噗！”地一声，一口茶从寇远嘴里喷出来，令他好不容易暖和的身子一下子又冷了下来。

    他一脸错愕地看着寇南星，青须之上还沾着一片青灰茶叶。

    “你，你这孩子，你……”一时间寇远看着面前神情平静，嘴上说着错了，可那脸上一点认错表情都看不出的女儿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她这哪里是认错，她这分明就是在告诉他，她就是故意要这么做啊！

    这孩子……

    “阿耶。”寇南星喊着寇远，长长的睫毛忽闪着，伸手抓住了寇远胳膊轻轻晃了晃，“我错了。”

    寇远：“……”竟还跟他撒娇！

    哼！他还真……吃这套！

    叹了口气，寇远好笑又好气地抬手刮了下寇南星鼻子，说：“怎么说都是你祖母，礼数还是要讲的。”

    寇南星没回应寇远这句话，只是问他：“阿耶，你知道大伯这个时候来找你是为什么吗？”

    “这个……”他一时没想出来。

    寇南星却说：“阿耶，我知道。”

    “你知道？”寇远疑惑，“是什么？”

    寇南星看着父亲茫然的表情忽然轻笑一声，这才开口道：“自然是想让阿耶你劝说我，当初救下单姑娘是大伯授意的了。”

    寇远张了张嘴，下一秒恍然。他没有即刻说话，而是垂下头沉默了半晌，再抬头时问寇南星：“星儿，你是不愿这么做，对吗？”

    寇南星笑了笑，道：“阿耶，我只想实事求是。”

    虽然知道会是这个结果，但寇远在听到之后还是没忍住暗暗叹了口气。星儿与老宅那边，是彻底过不去了。不过他不会强迫女儿，若她真的不愿意，他便会帮她清理这些障碍，至少能让她无忧。

    “好，阿耶知道了。”寇远说着点了点头，“那我现在就……”

    “阿耶。”寇南星将人喊住，“还有件事您要记得。”

    “何事？”寇远问。

    寇南星答：“若大伯给您提出什么条件，哪怕是对我，或对白芨好的，您也不能因此妥协了。可以吗？”

    “这……会有吗？”寇远不自信地眨了眨眼。回想从前，他不记得他为家里或大哥做事时，被许过什么好处。

    寇南星则说：“若您一直不松口，大伯总要贡献出什么贿赂您的。”

    寇远呵呵笑了两声：“你啊！行了，还有两个病人，你跟东方看完后，记得早点回来。”

    寇南星应是，而后目送着他离开。

    春桃从外面走了进来，问她：“姑娘，张良才说那两个病人都不想让您看……”

    “没事儿。”寇南星脸色平静道，“那便都派给东方先生便好。”

    这一边，寇维一直等着寇远，大概两盏茶后，寇远姗姗来迟。

    寇维心中不悦，但为了今日事能成，他还是强忍着那份不悦同寇远打了招呼。

    寇远连说抱歉，并问寇维吃过饭没有，正好他没吃，可以一块吃。

    而寇维则道：“二弟还没吃饭？那不如等你吃过饭后我再同你说。”

    “啊，不用不用，大哥你有什么事说便是！若弟弟能做定会竭力做的。”寇远道。

    一旁的秦氏听着他这话，忍不住在心里头翻了道白眼。

    寇维看了眼秦氏，又看向寇远。

    寇远会意，遂对秦氏道：“夫人，我等会儿和星儿一块吃，你先把饭菜帮我们在炉上煨着吧。”

    秦氏暗暗瞪了他一眼，之后应了声退了下去。

    很快，房间里只剩下兄弟二人。寇维赶时间，不再迟疑，便快速地将来意说明。

    而待他说完，房间里陷入好一阵沉默。

    寇远于心里叹气，没想到大哥来意果然被女儿猜中。此时的他，不知该夸女儿聪明，还是该说大哥心思深沉，竟是连侄女都要利用上。

    寇维耐心有限，给了寇远思考的时间，见他依旧不说话，便主动开口道：“二弟，这件事对南星来说很简单。你让她明日寻个机会去见一见单刺史的女儿，让她无意间跟对方透露一句便好。”

    寇远抬眸看向寇维：“大哥，你，你这是用星儿的人情做礼……”

    “胡说！”寇维不由呵斥，“什么做礼？我这么做难不成是为了我自己？我还不是为了整个寇家！”

    寇远抿唇蹙眉，不再说话。

    寇维见他这般，在心里头骂了一句，深吸一口气道：“二弟，我知道你们定是还在为之前分家之事生气。可我那时的决定你应该也能明白，我全都是为了咱们整个寇家。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当时形势不明，你们又一意孤行，我总要为我们整个寇家的将来考虑，你说是也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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