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姑娘，你想不想，亲手处理那些曾欺负了你的人呢？”

    这句话就像是个闸门，撬开司琪封闭心门一条缝，再之后，这条缝越来越大，越来越大，直至那心思彻底落了地，司琪猛地一下扑过来，一把抓住寇南星胳膊，猩红着眼睛问她：“如何做？你告诉我要如何做？我要杀了他们！我要杀了他们！”

    寇南星被那双枯瘦如柴的手紧紧抓着，透过这双手，她明显感觉到了对方因为激动而颤抖的身子，也终于看清了司琪那张被划了三条刀痕的脸。

    巴掌大的小脸上，三条刀痕分别位于额头与左右脸颊，即便已经结了痂，可那痕迹明显让人看一眼便觉震惊。

    寇南星只扫了一眼便将目光与司琪对视，她没有即刻回答她，而是说：“你先让我给你看看病，等看完我会告诉你，如何？”

    “唰！”上一秒想要报仇的司琪，下一秒像受惊的鸟儿，再次缩了回去。

    “我不看！我不要看！你走，你走！”司琪蒙着头大声喊道。

    寇南星则说：“那你还想不想报仇？”

    “想！我想！”司琪又唰地一下抬起头，可这次，她却用手捂住了脸。

    寇南星朝她轻轻点头，说：“你想报仇是不是需要力气？既要力气，那就不能生病。我帮你把病治好，外面的那位单刺史帮你把人抓来，之后你亲自审问，你觉得如何？”

    司琪没有立即回应，只是捂着脸，将头深深埋进了膝盖里。也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呢喃着道：“可是，就算我报仇了又如何？我的脸已经毁了，我的清白已经毁了，我，我已经没脸见人了！”

    寇南星听着这话不由眉心蹙起，攥紧了拳头，深吸一口气缓声问司琪：“司姑娘，那些人……那些人欺负你了？”

    司琪抬眸看了眼寇南星，摇头却又点头：“他们没夺我清白，可，可我如今变成这样，又落进那样一个地方，便是没人欺负我，我的清白也早已没了……”

    寇南星微微松了口气，向前的脊背稍稍向后。

    她道：“我刚看了你的伤，我新研制了一种药，可以专门治疗你脸上的伤，不知道你想不想试一试？虽然那药可能不会将痕迹全部去掉，但肯定可以淡化。将来你再化些妆，未必就能看出来。”

    司琪抱着头的手微微一松，似要慢慢抬起，但很快她再次摇头，只是说道：“不行的！根本不行的！便是宫里的祛疤膏都没用，你一个乡间女子怎又能有什么好药！不能的！不能的！”

    寇南星忽然抓住了她胳膊，沉声道：“司姑娘，你不试试又怎知效果如何？还是说，你想你的脸要一直这样子吗？”

    “我……”司琪终于抬起了头，眸底泛起了泪，“可我，可我已经脏了，那些男人，那些男人他们扯烂我的衣裳，我，我……”

    “没人会知道的！”寇南星忽然道，目光紧紧盯着司琪，“司姑娘，没人会知道的！不管是我，是单刺史，或者是那些伤害你的人，没人会知道！因为那些知道的人，都会被你亲手处决！司姑娘，你懂我的意思吗？”

    司琪张了张嘴，因为憔悴而越发大的眼睛因寇南星这番话忽然闪动起来。

    “你，你是说……”

    “这件事，救人的人都会守口如瓶。而伤人的人，最终会有他们应得下场。”寇南星沉静地说着，看着望向自己的司琪，她忽地灿然一笑，道：“再说，你的清白始终在这里啊！你还是司琪，还是那个司家的女儿，不过是从外游历一趟回来罢了。”

    “我……”司琪张了张嘴，紧绷的心弦因为寇南星最后一句话而有了松动。她内心彷徨又忐忑，可看着面前这个扬着不见一丝杂质，不见同情与惋惜，只是最平常不过笑意的女子，她还是没忍住问道：“我，我真的还能做回……从前那个自己吗？”

    “有何不能呢？”寇南星柔声反问，“只要你自己想，那便能。”

    “只要我自己想……只要我自己想……”司琪嘴里不停重复着这句话，捂着双颊的手越来越紧。

    寇南星从屋子里出来时，已经是半个时辰后。

    单正业一直等在外面，来来回回地走着，连路边堆积的雪都给踩平了去。见寇南星终于从里面出来，他顾不得甩掉鞋上积雪，急忙小跑过来，问她道：“蔻二姑娘，如何了？这司姑娘可让你诊治了？”

    寇南星轻轻点头，旋即指了指身后屋子，小声对单正业道：“单刺史，我们到外面说吧！”

    “啊，好，好，外面，外面！”单正业忙不迭应道，目光快速扫了眼身后紧闭的房门，之后便与寇南星一同向院外走去。

    曲文与春桃一直在外面等着寇南星，见她出来，刚欲上前，便听寇南星道：“春桃，你们去远处守着，我有话要与单刺史说。”

    春桃与曲文向前的脚步一顿，彼此对视一眼，旋即听命向远处退去。

    单正业也挥去了自己人，而后急切地问寇南星：“蔻二姑娘，究竟如何了？”

    寇南星抬头看向单正业，点点头说：“单刺史放心，司姑娘除了脸上的伤，又受了些惊吓外，身子并无大碍。不过想要恢复从前还是要一段时日，且她不能再受刺激。”

    “那便好，那便好！”单正业闻言着实松了口气，“你放心，本官定不会让司姑娘再受刺激。”

    “不过单刺史，有件事小女需得跟您说一下。”寇南星突然道。

    “蔻二姑娘说便是。”单正业洗耳恭听，而后他便听寇南星将先前答应司琪的事情说了出来。

    而听完的单正业不由瞪大了眼睛，脱口便道：“可你刚不是说她不能再受刺激？你让她亲手处理那些人，这岂非更大的刺激？”

    寇南星解释：“这非刺激，这是情绪发泄，她心里堵着气，若散不出去，现在看着虽无大碍，可时间久了，还是会出问题。”

    “可……”

    “而且，”寇南星看着单正业，神色严肃道，“司姑娘这种事，若不能让她亲自参与处理那些人，这阴影只怕会跟随她一辈子！那些人罪有应得，难道单刺史还要放了他们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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