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宋逐扬被问得噎住。他剑眉笼紧，薄唇不自觉绷成了一条线。

    交易？是的吧。至少眼下在他心里，他的婚姻就是场交易。明明是他要娶妻，可偏偏做选择的那个人不是他，反倒是自己最厌恶的人。自然，那被选为其妻子的人，定也不会是他想要的人。

    这般的沉默等同于默认，寇南星直接被他气笑了：“宋逐扬，你当我是个货物？随随便便就可以交易的吗！”

    “二姑娘……”宋逐扬突然有些慌，也不知是为什么，原本想若自己提出寇南星不答应，那他只当洽谈失败，没什么大不了。可此时面对寇南星的拒绝，他的心口不知为何好似被人猛地攥紧般似的，竟是憋得有些喘不过气了。

    “二姑娘你别生气，我知道这样做很鲁莽，我……”宋逐扬着急地竟是挠起了头，“我这做法的确卑劣，我也知道这般做会令你不舒服，我只是，只是……”

    “只是有迫不得已的理由？”寇南星帮他说出他踌躇着说不出口的话。

    宋逐扬垂下了头，承认得极是羞愧：“……是。”

    他沉沉地叹了口气，突然有些不敢面对寇南星。承认成亲是交易，已是对她亵渎，再说所谓的迫不得已的理由，这听上去简直就是个笑话。

    寇南星双手并在膝盖上，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盯着宋逐扬的明湛的眸子里泛着冷清的光。

    虽的确生气，但宋逐扬这般堪称冒犯的直接实则并没有让她过分厌恶，至少，他没有在背地里使阴招。

    而且，他是白芨的武师傅，教得十分用心。又帮她训练曲文，还帮她介绍了护院。假若对方一开始便有了这心思，那他做的事委实不算少。

    这样的举动其实很容易打动女孩子，而前世的她，若没有钟光霁说不定就已经动了心。

    但那是前世，且今生有没有钟光霁她对情爱都生了与世隔绝的心思，更别说宋逐扬是明显有预谋。

    车厢里再次安静下来，宋逐扬没有主动提起这个理由，寇南星也没打算问。在迎面与驶过一辆马车交错过后，寇南星这才开口道：“抱歉宋师傅，你的求娶我不能答应。”

    宋逐扬抬眸看向她，明暗闪烁间，其眼眸浓稠若海。

    他问寇南星：“二姑娘不答应是因为我的算计吗？”

    寇南星望着他，缓缓摇头：“不算是。”说着她忽地一声轻笑，继而又道，“男女情爱不管有多你侬我侬，皆存算计。宋师傅会算计很正常，只不过，你寻错了对象。”

    “为何？”宋逐扬不解，追问道，“你已经同钟光霁解除了婚约，再寻一门亲无可厚非。为何就不能答应我？”

    寇南星神情有片刻的怔愣，好似回忆，沉默不语。

    宋逐扬却在这片刻间做了决定，他决定同寇南星坦白自己的真实身份。

    “二姑娘。”他轻轻唤了声，凤眸微凝间，一道压抑的沉郁从眸底深处一闪而过，“我知道我此般行为让你不舒服，不过既然已经说了出来，我觉得其他的再隐瞒也无意义，你……愿意听我把话说完吗？就当是，朋友间的牢骚，如何？”

    寇南星静静地看着宋逐扬，偶尔掀起的车帘让光影在其脸上明暗交错。不可否认，宋逐扬有个人人羡慕的外表，有那种非小家子能养出来的天生的随意与矜贵。这样的人一旦站在人群里，绝对是最亮眼的存在。她想，喜欢他的人定不会是少数，可他为何偏偏看上了她呢？

    说实话，比起生气，她此刻更加好奇。

    于是她开了口，道：“好，你说，我听。”

    宋逐扬松了口气，却也叹了口气，一种莫名失落萦绕心头，令他始终无法展颜。

    当然，无法开怀的缘由也是因接下来的叙述并非是快乐的。

    “我其实……”他抿了抿唇，双眉微蹙间道，“我其实并非汝州人。”

    寇南星“嗯”了声，说：“我知道。”

    宋逐扬讶然：“你知道？”谁告诉的？东方生还是苗睢？

    寇南星解释：“你先前说话虽带有汝州口音，但偶尔还会蹦出上都的话，所以我猜，你是上都人氏，对吗？”

    “呵。”宋逐扬失笑，轻轻摇头，“果然二姑娘明察秋毫，聪慧至极。没错，我的确是上都人。我也的确叫宋逐扬，我的真实身份……是定国公府世子。”

    寇南星：“……”

    不过短短一刻钟，她已经听到了两次令她震惊无比的消息。

    一次来自宋逐扬的求娶，一次便是对这好似听天书般的身份。

    轻轻动了动眼瞳，极为专注地盯着宋逐扬看了好一会儿，确定自己没听错后，寇南星猛吸一口气，继而脊背一松，整个人靠在了车厢上。

    “二姑娘，你没事儿吧？”宋逐扬下意识想要去扶，同时担忧地问。

    寇南星摆摆手，瞥他一眼，用十分无语的态度反问他道：“宋师傅，哦不对，是宋世子。倘若你说的是真的，那你觉得凭我一个平民百姓的身份，在得知自家武师傅乃堂堂定国公府世子后，该是怎样的反应呢？”

    宋逐扬苦笑一声：“我，抱歉，我非故意隐瞒，只因为事出有因才……”

    寇南星毫不客气地朝他翻了个白眼。

    事出有因？这“事”莫不是自一开始便已经打了想要把她拐回去的心思？

    寇南星不知道自己猜中了宋逐扬目的，只是觉得这件事匪夷所思到有些滑稽又可笑。

    实在不想被人这般戏弄，她忍不住问宋逐扬：“宋师……宋世子……”

    “二姑娘，你可以还叫我宋师傅，或者宋逐扬，或者我的字，睦之，都可以。”宋逐扬打断她道。

    寇南星不愿领情，只是接着问：“宋世子，你说你是定国公府世子对吗？既是一府世子，那你是不是该清楚，你的婚姻定非儿戏？结亲之事，便是我们这种小门小户彼此也讲究门当户对，更别说高门大户的各种联姻。所以，你确定自己没有开玩笑吗？还是说，你所谓的求娶，只是想把我带回去，做你的妾或者干脆是那见不得人的外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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