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羲一脸复杂地看着大堂内百姓们的讨论声。

    讨论的内容和真相相差甚远，但结果来说又差不多。

    旁边的刘司徒嘴角含笑，拿着酒杯低酌。

    “殿下对下方大堂的讨论有什么看法？”

    方羲轻轻摇头：“我国广开言路，百姓讨论这些没有问题。”

    “那殿下对于康王一事怎么看？”

    “康王一事，要看调查结果，若是真有谋逆之心，危害江山社稷，必定严惩。”

    刘司徒点头，笑而不语地为方羲倒酒。

    两人喝了几杯酒后，她才缓缓开口：

    “殿下的想法没有错，只是和陛下的做法有一些出入。”

    “出入？”

    方羲不解，她说的和母皇做的不是一样吗？

    刘司徒没有卖关子，继续说：“陛下让殿下调查李蔓一事，是不是曾交代过你着重调查陈青？还给了你调查的人手？”

    方羲没有说话，只是她那一闪而过错愕意外的眼神出卖了她。

    刚开始她不明白母皇为何关注点在陈青身上，而不是李蔓，查出庆国信件后，她才明白母皇的用意。

    “陛下不是那种事情发生在眼前才去解决的人。”

    刘司徒意有所指地笑了笑。

    方羲拧眉陷入了沉思，想到最近发生的事情，母皇的做法，今日的朝堂以及酒楼大堂的讨论声。

    所有看似不相关的事件一点点连接在了一起。

    她双眼微微睁大，惊讶地看向刘司徒：

    “康王已经造反？！”

    刘司徒点头。

    “怎么会？没有一点消息？！”

    方羲是真惊讶了，若是造反怎么会一点动静都不知道。

    “怎么会没有消息。”

    刘司徒疑惑地指了指大堂内讨论康王谋逆的百姓：“这不就是消息吗？”

    “这，这怎么能算？不过是百姓猜测讨论罢了。”

    “可是康王造反一事是真的，那么她们就不是猜测，而是诉说事实。”

    方羲心里觉得不对劲，却说不出来。只能纠结地皱着眉头，坐在椅子上思考。

    刘司徒用公筷夹了一块红色的点心放在方羲的碗中：

    “殿下可知，人的嘴巴，其实是可以被别人控制的。”

    “殿下可知，什么是大势所趋。”

    方羲垂眸望着点心。

    良久后，抬眸看着刘司徒，情绪复杂地开口：

    “刘司徒所指的是，底下那几个人引导众人讨论康王谋逆的是母皇的人。”

    “康王有谋逆之心，但还没有造反。只要全天下的人提前知道她要造反，那康王再没有退缩的可能。”

    “母皇，她在逼康王造反。”

    刘司徒没有承认方羲所说的内容，而是重复刚才的一句话：

    “陛下不是那种事情发生在眼前才去解决的人。”

    “当你知道陛下行动时，其实大局已定。”

    “殿下你的想法没有错，只是你的做法太过被动。”

    “为君者，想的不止现在，还有以后。”

    这也是方羲会被废的原因之一，不能提前预判时局，只能被事件推着走。

    这样被动的方羲永远都赢不了提前一步，甚至好几步的皇上。

    方羲听懂了刘司徒的意思，沉默了。

    刘司徒同方羲说完这些内容后，没有继续聊下去，这些内容足够让方羲好好思考一番，便转移了话题，享受起望仙楼的菜肴和好酒。

    相比方羲的心事重重，后面更是连酒都没喝几杯，刘司徒则潇洒多了，喝得满脸通红，酒桌上九成的好酒都入了她的腹中。

    刘司徒和方羲分开后，把想要扶着她的侍从推开，一身酒气，红着脸说：

    “不用扶，这点酒小意思！”

    “司徒大人，小心！”

    “不用扶不用扶，你们在这里等老身，我去湖边消消酒气再回府。”

    “可是司徒大人…”

    “怎么？老身的话都不能入你们的耳了？”

    醉酒的司徒大人十分难缠，侍从们苦恼地望着刘司徒摇摇晃晃地离开。

    只能祈祷刘司徒不要出事，不然她们也要出事。

    忧愁的侍从们没有看到，脱离她们视线的刘司徒来到没人的角落后，漂浮的脚步立刻变稳定。

    醉意从她身上消退，锐利的视线扫过周围，确定没有人后，拐了两个弯，上了一辆普通的马车上。

    刘司徒一进入马车，立刻对着里面坐着的女人跪下行礼：

    “微臣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万岁！”

    不过她刚弯下双腿，就被女人稳稳接住，不让她跪下。

    方珺扶着刘司徒坐下：“免礼罢，辛苦刘司徒。”

    一把年纪还要为这事奔波。

    “陛下言重了，老臣一把年纪，还能帮到陛下，是老臣的荣幸！”

    “只是老臣不明白，为何陛下不亲自去和大殿下说？”

    刘司徒不理解皇上想要教导大殿下，为何还要通过她呢？

    由皇上亲自教导不是更好吗？还能培养母女关系。

    方珺叹了口气，冷清的眼神泛起寂寞之意，她看向刘司徒：

    “君与臣，母与女。两者关系本就复杂，有些事情，由外人说会更深刻。”

    刘司徒听到皇上深沉的语气，眼眸微动，也想到府中她和女儿的关系，忍不住赞同地一叹气：

    “陛下，老臣明白了。”

    “母父之爱女则为之计深远，殿下以后会理解陛下的用心良苦。”

    她感慨万千。

    只是刘司徒没想到皇上对大殿下还有几分慈母之心。

    为了让大殿下成长，让她兜了个圈来为大殿下讲解康王之事。

    “方羲说好听点是为人清正，说难听一点是太过一板一眼，固执己见，不知变通。”

    “她还有很多需要学习的地方，以后劳烦刘司徒了。”

    刘司徒讪笑，皇上能这么评价大殿下，但她却不能这么应：

    “大殿下还年轻，不懂官场上的弯弯绕绕，等大殿下经历后，不用陛下说，都能明白的。”

    而且大殿下也没有那么死板，谁和皇上您相比，都是淳朴老实之人。

    论起心计，谁能比得过您啊皇上！

    刘司徒脸上恭敬，内心腹诽。

    皇上对于康王的安排和算计，连她这样在官场浮沉几十年的人看着都心惊。

    别人是走一步算三步谋十步，陛下是还没有开始走就把路上到终点的隐患解决了。

    前者是天才，后者是妖孽。

    望仙楼中，刘司徒对大殿下说的只不过是皇上谋算的冰山一角。

    若是她没有猜错，皇上的大军早已经在青州附近守候，就等康王出手。

    这样的行动力和实力，哪怕刘司徒只是局外人，看着都惊出一身冷汗。

    “若是如此，那就好了。”

    方珺轻叹一声，仿佛看不到刘司徒复杂的眼神，对着她，露出欣慰的笑容。

    一副盼望女儿成龙的慈母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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