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琪想到那素璞仙姑看自己的眼神，总是似笑非笑的，好像什么都能看透似的。

    和这样的人待在一起，苏琪总觉得浑身不自在。

    “她说了年后才送你去，还有些时日，爹再看看能不能有转机。”赵敬德沉默了一下，小声道，“或许，让你弟弟去劝劝你娘。”

    “瑞哥儿？哼，他哪里会帮我说话，就知道讨好大姐。”苏琪知道爹娘都看中弟弟，因此也只敢嘟囔一声。

    “他会为你说话的。”赵敬德沉声道，见苏琪看了过来，又道，“这几日你也要乖巧一些，该抄的经书也别懈怠，抄整齐些。”

    “抄整齐些就能不去静心观 ？”苏琪将手中的手炉往桌上一扔。

    “你这脾气……”赵敬德一声轻叹，“你哄哄你娘，她一心软，再加上你弟弟和我敲敲边鼓，不定就不用去了。”

    不定就不用去了？苏琪对这个答案不满意，但还是勉强回了一句：“知道了爹！”

    只是赵敬德离开后，苏琪嘀咕了一句：“瑞哥儿？”

    脑海中有个念头一闪而过，但想到静心观，苏琪满心满脑的只有焦躁。

    在去静心观之前，苏琪一直处于被禁足的状态，南靖侯府似乎安静了许多，苏卿都能品味出岁月静好来了。

    苏黛每天会到苏卿的院子里来，美其名曰：跟长姐学管家。

    那天，苏黛看完了账，问苏卿：“大姐，听说望梅很会做桂花糕，松而不散，甜而不腻，好吃得紧，你让她教教我呗。”

    桂花糕？苏卿记得苏瑞是喜欢吃桂花糕的。

    “三妹，你喜欢吃桂花糕让望梅做给你吃便是了，何须自己动手。”苏卿眼睛没离开过手中的书。

    “大姐，我不是做给自己吃的。”苏黛皱着一张小脸道，“瑞哥儿昨日和同窗赏梅回来，给我带了一把腊梅枝，并一盒梅花酥，我总得回点儿什么。”

    梅花酥？苏瑞给几个姐姐都带了腊梅，包括禁足中的苏琪，不偏不倚，但却只给苏黛带了点心？

    见苏卿神色不对，苏黛忙道：“大姐，你自是不用回礼的，这些年你在侯府对他照顾得够多了。”

    “你说得没错，他的衣食住行大多是我打理的，我自是不用回什么，不过你也没放在心上。”苏卿放下手里的书，“他单独给你一盒梅花酥，应该是念着你这几年不在府里，心疼你了！”

    心疼？苏黛眨了眨眼睛，自己又不是去什么天高水远的地方，若真是心疼，怎地一次也没去看过。

    “大姐，你是说，你们都没有，瑞哥儿特意给我一盒梅花酥？”苏黛靠着苏卿，把她手里的书挤到一旁，“他为何要这么做？”

    “你都从静心观回来了，这么老大个姐姐在他面前晃，他就想起来了嘛。”苏卿只好说道。

    “这样……我就说嘛，他难不成突然发现与我投缘？原来谁在他眼前，他就看得见谁？倒是个近视眼儿。”苏黛说到这儿笑了一下。

    “近视眼儿？”苏卿看了苏黛一眼，这是什么奇奇怪怪的说法，“你说的是短视吧？”

    “嗯，就是短视，素璞师父说是近视眼儿，我觉得这个说法挺有意思的。”苏黛嘻嘻笑道。

    “嗯，确实有意思。”苏卿也不由得跟着笑了，“素璞仙姑还真的不像是一个修道之人。”

    “素璞师父说了，没有谁规定修道之人应该如何，道在心中。”苏黛回道。

    道在心中？苏卿看了苏黛一眼，她只听说过“佛在灵山莫远求，灵山只在汝心头”，不过也是一回事。

    “你要是想素璞师父了，可以回去探望她的，多带些护卫便可。”苏卿很感激素璞仙姑，她虽然看着没什么章法，但胸口却自有丘壑。

    “我打算大年初二就去看师父。”苏黛想了一下，又问苏卿，“大姐，瑞哥儿是不是跟二姐交好啊？”

    “那倒没有，他倒是一向对我这个大姐挺敬重。”苏卿想起苏瑞那张明明很稚气，却又没有几分笑意的脸，心里又沉重了几分。

    “我对大姐也挺敬重。”苏黛将脸整个儿窝进苏卿的胳膊肘里，很舒服的模样。

    “别讨好我了，午后便让望梅教你做桂花糕。”苏卿拍了拍苏黛的脑袋，“别想太多，做你自己能做的，其他的多用眼睛看，总会有定论。”

    “知道了，我就知道大姐对我最好了。”苏黛的眼睛笑成了弯弯的月牙儿。

    姐妹俩正说着闲话儿，外面却响起了小丫鬟的欢呼声。

    “下雪了呢。”

    “下雪了，下雪了……”

    苏黛不由得坐起了身子，脸上满是担心。

    “三妹，怎么了？”苏卿关切地问。

    “大姐，每年下雪的时候，山上的日子都挺难过的，大家都挤到观主的院子里，素璞师父便让厨娘做好吃的，有人骂老天爷下雪太冷了，素璞师父还说她呢。”

    “和心师姐说，素璞师父骂鸡打狗，就是不骂老天爷。”

    苏黛说到这里，又笑了，眼里满是眷恋，又喃喃道，“瞧这雪乍一下下来就挺大的，不知道素璞师父和师姐师妹们冷不冷。”

    “你放心，前些日子我就让人送了炭去山上。”苏卿说道。

    其实去年也是送了炭的，只是没有这么多。

    苏氏做事一向极有分寸，苏黛的衣食用度府里给得都是足足的，另外又给观里添了许多香火钱，四时八节皆有礼，夏有冰冬有炭，已经够够的了。

    再多，反倒会让人滋生恶念。

    不过今年不一样，一来苏氏将府里用炭的采买交给了苏卿，二来素璞帮着苏卿做了事，自然要比往常更丰厚些。

    对待外人和对待自己人怎么能一样呢，苏卿相信，素璞仙姑也是明白的。

    “多谢大姐！”苏黛居然朝苏卿行了一礼。

    “你跟我客气什么。”苏卿扶起苏黛，心里酸酸的。

    苏卿知道苏黛第一年是吃了苦头的，虽说苏氏给得不少，但前观主是个贪心的，这些都私下克扣了，观里众道姑们的日子如同以前一样清苦。

    是素璞施计赶走了前观主，大家的日子才有所改变，也因此大家对素璞仙姑格外地敬重。

    “大姐，我一直当观主是师父的，替师父谢谢姐姐也是应当的。”苏黛解释了一下，也不再多说。

    苏卿便也不问，只是让拒霜去跟大厨房说，今天下雪了，各院里都添个暖窝子，除了馨兰院。

    晚膳后，苏卿就要睡了，便接到了两个消息。

    一个是馨兰院又砸东西了，苏卿点头：“随她砸，不用补了！”

    另一个是小公子那边送来了一盒子山药枣泥糕，说是消食的，又说暖窝子极好，多谢大姐！

    就连望梅都忍不住道：“小公子真是个细心人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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