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腰上，熙熙攘攘亮着余火，昏黄里只见枪烟弥漫。

    萧彦的刀已经见血，身上血腥气很重，他丢下土匪的尸体，在火力掩护下继续往上去。

    杨舟楠揩掉脸上的血，跨过尸体往上走。

    “嗖嗖嗖——”

    箭矢穿过枝叶的声音细小，杨舟楠仿佛听得震耳欲聋。

    他身子倏然打个回旋到侧旁，电光火石间，短箭“啪啪啪”杂乱地钉在树干上。

    还不待暗角里的土匪收手，杨舟楠手里的弩箭已经飞射而出，跟着听见几声喊叫和滚落的声音。

    苏乘风刚用火器打下几个坡上的土匪，枪口还散着烟雾，他带着士兵冲上陡坡，站在制高点继续朝上面的土匪开火。

    待大部队快冲上山头时，解才贞的重火力已经压过来，山头上密密麻麻全是人影。

    枪声密集，坡下的士兵瞬间倒地一大片，萧彦立即匍匐在草坡里，只听到头顶上空的子弹横飞，火药味就充斥在鼻间。

    他悄悄转移，想躲进不远处的树丛里，躬着身子刚过去，一颗子弹“砰”一声就打在脚边沿的草地里。

    同一瞬间，萧彦脚底打滑，往坡下滚了好几圈，盔甲硌在碎石上咚咚响，直到拦腰撞在一棵小树干上才停下。

    土匪又朝下面开一枪，像是没有子弹了，枪正要挂在身上时，只见他两眼一瞪，前胸穿出一把刀，上面鲜血淋漓。

    苏乘风抽出刀，顺势朝侧旁逼近的土匪扫过，划破一圈血肉，土匪纷纷滚落下坡。

    余火在尸体上熊熊燃烧，一番火力对抗，枪声逐渐被刀锋碰撞覆盖，人影密密麻麻从山头绵延到寨子里。

    今夜的常云山被血腥气和嘶喊声笼盖。

    杨舟楠追着葛洪志一路跑到土堡尽头，土堡外面就是高崖，底下树木茂密。

    葛洪志身上已经被砍了两刀，他捂住伤口靠着土堡喘气。

    杨舟楠目光如鹰盯着他，慢慢靠近，“继续跑啊？怎么不跑了？”

    葛洪志的眼眸不时就瞟向土堡外面，同时警惕地盯着杨舟楠，慢慢往后退。

    ”没想到你们能攻上来，还真是小瞧了。”

    杨舟楠冷着眼神，说：“这便是你最后的遗言。”

    话音落下，他的刀锋横扫向葛洪志，葛洪志一惊，电光火石间，他陡然翻越土堡跳下山崖。

    萧彦已经杀到寨子里，他将周围压上来的土匪全部砍翻在地，热血喷洒到他脸上和铠甲上。

    正当冲到高处的坝子时，迎面就飞扑过来一坨人，是彭秉，

    萧彦急侧身，那大砍刀直接砍在坝子边沿的大石头上“当”一声响，砍碎的小石块横飞。

    还不待彭秉收刀，跟着后背一阵剧烈刺痛，被萧彦一刀划破了皮肉，痛得他嗷嗷直叫唤。

    天空阴云密布，寨子里砍杀声不断，混乱中掩盖了一切，比如，正躲在坝子前面高处的木房子里，有一只火铳正对着坝子中间打斗的人。

    杨舟楠刚到寨子口，借着火光隔远就瞧见，他脸色骤变，冲萧彦大喊。

    “擎君，小……”

    “心”字还没落下，就听见“砰”一声枪响，那子弹直接打到萧彦的腰上。

    “啊！”

    “怎么了？”陈靖拉好衣服倏然站起来，走到陆子卿身边，看他的指尖在渗血，“怎么那么不小心？”

    陆子卿捏了捏指尖，把银针重新插进针灸包里，掩饰一笑。

    “没事，一时走神了。”

    陈靖看着他收拾药箱，轻声说：“这段时间你总是心不在焉，在想什么？”

    “真的没什么，许是天冷了没睡好，精神比较差一些。”陆子卿说完，又说了别的。

    “殿下体内的水银毒，以现在恢复的情况来看，后面再用一个疗程应该就差不多了，至于经脉不通的问题，从今日过后，针灸也可以停了。”

    陈靖只静静看着他没有应声，只见他欠了欠身，又说：“那微臣就先告退了。”

    陆子卿说完就要转身，陈靖立即开口，“你在他面前也是这般称呼吗？”

    “什么？”陆子卿一时不明。

    “谦称。”陈靖直直地看着他，“你在他面前会称呼是自己下官吗？”

    陆子卿眼眸半垂，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答，他迟疑一瞬，选择性回应。

    “殿下是太子，我是下臣，在您面前自然这么称呼。”

    “那他呢？”陈靖的目光没有动，“他是军侯，你为何不同？”

    “我……”陆子卿一时语塞。

    为什么不同？

    是因为萧彦可以做知己朋友，而陈靖不能？

    他迟疑半晌也没能回答，听陈靖又说。

    “我以为这大半年里，我们已经算是朋友了，私下里可以不必拘泥于这些礼节，可我觉得你还是很疏离。”

    陆子卿说：“殿下是太子，身份尊贵，微臣的身份与殿下实属云泥，不能乱了规矩。”

    “他就可以？我就不行？”陈靖脸上似有苦涩。

    陆子卿轻吸一口气叹出去，“在我眼里，殿下与侯爷都一样，没有什么不同，若是微臣哪里做的不够好，让殿下不满意，还请殿下明示。”

    “你很好，好到让人挑不出毛病。”陈靖看着他半垂的眼睛，缓声说：“好到……我很想靠近你，可又觉得你离我好远。”

    “这一个月是我最开心的日子，在你面前，我能放下所有的防备和束缚，轻松自在，只是……”

    他忽然苦笑一声，“只是这样的日子，等到他回来以后就会消失，我又只能远远看着。”

    陆子卿听得似有一丝慌乱，但他还是迎上陈靖的目光，微微一笑。

    “能得到殿下的肯定，微臣与有荣焉，若殿下以后想找微臣聊天解闷，微臣必然乐意作陪。”

    陈靖见他的笑容，也跟着露了笑意，少顷，他问：“你能回答我一个问题吗？”

    “殿下请说。”陆子卿说。

    “你刚刚扎到手，是不是在担心他？”陈靖问：“这段时间心不在焉，是不是也因为他？”

    陆子卿的眼眸闪烁了两下，很快又回转平静，他说。

    “庶州的山匪猖獗，不比寻常盗匪，而且手里还有火器，想要将他们轻松剿灭，也非易事，微臣自然是担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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