弥霜听完卢宁的往事，感叹二人人生坎坷悲惨，深受触动，本是与青松双手紧握，而青松却松开了手。

    弥霜还不明所以，紧接着青松却将她搂进怀里。

    弥霜紧张地，一时不知作何反应，青松说：“内子听到先生往事后，感叹人生多艰，一时失态，请先生见谅。”随后，青松用指背轻轻抹去弥霜的眼泪。

    弥霜心想，可能听得太投入，潸然泪下也浑然不觉。

    弥霜说：“先生可知蝙蝠形的飞镖出自何处？”

    卢宁说：“出自匪天易侍，但用镖之人，我却不认识。”

    青松听到后，精神瞬间集中起来，问：“何为匪天易侍？”

    卢宁说：“那是我早年服务的一个杀手组织，我们叫组织者命主，从没有人见过他的真容，杀手们没有定居的地方，靠飞鸽传书传递刺杀消息，奖励有时候是金钱，有时候是武器，有时候是人，只要命主能办到，杀手就能拿到应得的酬劳。”

    弥霜问：“奖品可以是人？”

    卢宁说：“例如说寻找多年不见的亲人，又例如让其他杀手保护他人。”

    青松问：“涉及蛊毒，会不会是跟淀国有关？”

    卢宁说：“匪天易侍确实有淀国背景，命主以下，还有令主，分管组织几个团体，当年，有一名令主就是淀国人。”

    弥霜说：“我在鹿城东门郊外，看见过蝙蝠形的标记。”

    青松难以置信说：“你见过？”

    弥霜说：“当时我遇到匪徒，在被挟持时，看见匪徒刀柄上的编带，有蝙蝠的形状图案。后来姐姐救了我，我们急着返城，就没有在意了。”

    青松心想，那些尸体、刀械，应该都在官府那里，而青浔后来留下处理尸体上的飞镖，不知道有没有其他收获。

    弥霜说：“夫人中的这种蛊，会不会跟淀国的蛊毒有关？”

    卢宁说：“这就不得而知，我真的是什么方法都用过，药膳、推拿都试过，她没有好转过。”

    弥霜说：“我之前在书斋看过这种情况，想冒险试试，但如果失败，夫人可能跟先生天人永隔，先生仔细想好了，再告诉我好吗？”

    卢宁说：“不用想了，十年了，她一直在梦里，我想，她应该也觉得累了。姑娘，你尽力一试吧！”

    卢宁帮四人安顿好住处，弥霜和希声住树屋，青松和青浔与少年同住。

    弥霜先帮夫人把脉，脉搏时而前曲后直，时而脉中微曲，似心病脉又似心死脉。夫人像个活死人……

    弥霜让卢宁帮夫人侧身，她轻轻拉下夫人背后衣服，当年夫人中镖的地方肉色白灰，似是毫无生机。

    将夫人归位后，弥霜拿出银针，帮夫人施针，可能是即时而起的反应，夫人的手指动了一下。

    弥霜想，夫人要是康复了，手脚活动应该无碍的。她又施数针，下针轻弹。

    一番针灸过后，跟卢宁说：“从今天起，我会每天施针，调动夫人筋脉复苏。我们不熟劳山地形，还有几样药材需要先生帮忙带我去寻，其中需要白花蛇、赤足蜈蚣，先生可有办法？”

    卢宁说：“只要有办法，不要说捉蛇，屠龙我都去办。”

    接下来几天，众人分成两队去寻药，青松和弥霜跟着卢宁，希声和青浔跟着少年。

    经卢宁指引，青松和弥霜在大树周边，翻着石块寻找赤足蜈蚣，石块长满了青苔，弥霜翻动砖块时滑了一下手，撬到一半的石块落在原地，三条蜈蚣受惊窜出石底，其中一条爬上弥霜的脚上。

    或许没想到蜈蚣速度这么快，弥霜尖叫了起来，青松跑到弥霜身边用树枝挑起蜈蚣，蜈蚣身长二十二节，赤足无数，是赤足蜈蚣无疑。

    青松让弥霜再检查一下蜈蚣，弥霜以为青松捉弄自己，跑到了树后说：“庄……庄主，你把蜈蚣收到密眼竹笼里吧，别捉弄我了。”

    青松装好蜈蚣，又把竹笼递给弥霜，说：“竹笼盖好了，不会出来的。”

    弥霜心有余悸地说：“庄主，还是你来提着吧，我再去其他地方找找草药……”

    一日过后，卢宁捉到银环蛇、五步蛇，麻利去毒去主骨，就拿去晾干。

    而希声那边，一无所获。少年桀骜不驯，不与人言，希声三人无法配合。

    屋外，希声正在苦恼，跟弥霜抱怨说：“那少年对我们很是不屑，从不正眼看我们。”

    弥霜一边整理药草一边说说：“我看他眼神纯净，应该不是不屑，而是根本没在意我们。”

    希声说：“什么？”

    弥霜说：“就是他对我们不感兴趣，就像风唤在我旁边斗蛐蛐，我总是无视他一样。风唤这个时候就会用志怪小说来做奖品，让我跟他斗蛐蛐。”

    “我这几天都看见他爬到树上观鸟，他应该很喜欢鸟，你还记得我们小时候，你经常用长叶子编织成小鸟送给我？还说我是笼中鸟，送一只叶扎鸟给我，让我控制它的自由，当作自己自由了。你可以试试用叶子鸟，引导他在意你们。”

    希声说：“他看着已经十六七岁，这些都是小孩子的玩意，他会注意到吗？”

    弥霜说：“他可能心里还是个不懂世事的孩子呢。我禁足在家多年，前些天到客栈搭桌用膳，我不懂规矩喝了别人酒水，我猜他也一样，十年没有见过外人，心思就像小孩一样。”

    “还有，昨天他打碎了药瓶，我看夫人手上蚊虫叮咬的位置有新涂上的药膏，我猜他可能想帮娘亲涂药，但没有注意其他药瓶的摆放，所以不小心打碎了。他不只是像个小孩，还是个善良的小孩。”

    希声觉得有道理，准备了几只叶子鸟，又摘了几种不同颜色的长形花瓣，走到少年面前。

    希声用细竹吊着叶子鸟，在少年眼前摇荡。少年的眼神一下子就被叶子鸟狠狠抓住，希声将叶子鸟停摆在自己眼前，少年的目光跟随着叶子鸟停摆，希声突然抽走叶子鸟，少年没有反应过来，眼神直接落在希声明亮的眼眸里。

    希声说：“你终于都看我了，你的眼睛真好看。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有些腼腆地说：“姐姐，我叫卢心，心脏的心。”

    希声用叶子鸟点了一下少年的嘴唇，说：“原来你会说话啊，还会叫人，说话挺有礼貌的嘛。”

    卢心好像更加害羞，看向树上，希声又拿出叶子鸟，引导少年看向自己。

    希声觉得好玩，看着卢心清澈的眼眸笑了，或许卢心久居山林，这应该是他懂事以来，第一次看见人的笑脸，如阳光明媚。

    希声说：“卢心，你希望你的娘亲醒过来吗？”

    卢心点点头，希声拿出几幅药材的画，说：“你帮我们好吗？今天找到这几种药草，我送小鸟给你，往后三天，每天都找齐，我就让小鸟每天开屏，而且是不同颜色的小鸟开屏。你觉得怎么样？”

    卢心轻声点头说：“好。”

    接下来三天，每天少年都能带希声和青浔找准药草，希声每一天都用不同颜色的花瓣，折到叶子鸟尾部，看着就像孔雀开屏。

    卢心慢慢留意到希声，有时候会跟她说：“姐姐，你看，树上有鸟。”

    有一次，希声往树上看，有一只小鸟，长着形似长丝带的尾巴，边鸣唱边扭动长尾，希声说：“原来是寿带鸟啊。”

    卢心第一次听说，原来鸟跟人一样，有不同的名称，每当少年分享给希声他看到的小鸟，希声总会告诉他小鸟的名字，翠鸟、柳莺、画眉、金翅雀……甚至猫头鹰，少年全然不怕猫头鹰，还觉得他很可爱，总是想捉一只来养。

    几日下来，卢心渐渐发觉希声跟别人的不同。

    希声眉目清秀，一身英气，爬山斩棘动作干净利落，面对他时常走神离队，总是温柔地劝返，从不像父亲那样严苛责备他，还会给他带来不同的小玩意鼓励他。

    他觉得希声，像初现晨曦，为丛林带来无限希望。

    某日，希声跟他说：“卢心，你天天爬树，其实轻功底子很好的，你愿意跟我学轻功，以后上树追鸟吗？”

    卢心眼里充满神采，笑容天真无邪，他说：“愿意！姐姐快教我！”

    希声说：“作为交换，你以后多看看我们好吗？”

    卢心说：“好啊，我每天都想看到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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