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窗外疏影斑驳，好像一个绵长的梦。

    梦里的争执似幻而真。

    “霜姐姐……青璃活过来了，霜姐姐快醒醒！”

    “出去。”

    “我就不！我要等霜姐姐醒过来，而且我是女孩子，难道你要将我打出去？”

    “鹤啸林好像还没有知道此事。”

    “你威胁我？霜姐姐怎么会喜欢你这种人！”

    “真巧，我也喜欢她。”

    “你你你！气死我了！”

    “绯烬，送客。”

    在弥霜缓缓张开眼帘后，口舌之争消失不见，四处响起幽幽虫鸣。

    一股暖意，从手心舒展到全身。

    “你不通水性，居然下水救人。别忘了，你的命不只是你的，还是我的，谁让你自把自为了？”

    清冷幽静的夜色之下，风唤两鬓上微湿的长发披落在肩侧，秀雅的面容虽然说着薄怒的话，但他的内力源源不断从手心灌输给弥霜，为她护住心脉。

    弥霜眨了眨双眼，理了理思路，轻启弱唇道：“你不也不通水性，但还是下水救我……”

    “那时我只想着去救你。当我恢复理智时，已经在水里抱着你了。幸好海水还没有到我的下颌，后来我抱着你从水里一路跳着走回岸边。”

    弥霜本来虚弱得快要再次睡去，听到此处，忍不住噗呲一笑，揶揄道：“没想到过去能上天下地的巽令主，居然不能下水……”

    “能开玩笑，看来身体无碍了。”

    “这里是你新建的竹阁吗？就让我再歇息一会吧，要是现在就回青璃家，有点吃力。”

    风唤脸上的笑意一闪而过，继而像听到天方夜谭般，看似惊奇道：“谁说你要回青璃家了？”

    “那我要去爹爹那边吗？我可不想天天听他和外公吵架……”

    风唤迫不及待向弥霜欣然解释道：“义父来看你的时候，我跟他说了，为了更好地护你周全，要接你过来与我同住。他答应了。”

    “可是外公之前一直反对……”

    “人生大事，谨遵父母之命，义父都答应了，其他人还有什么可说的？难道，你担心岛主会因此而阻止我进雾谷解毒吗？”

    弥霜担忧地点了头。

    风唤不觉失笑道：“你多虑了。一岛之主，运筹帷幄，如此行径未免太小气了。”

    弥霜此时还在心里暗暗欣喜，以后可以时时刻刻与风唤在一起，也不需要为婉拒啸林而心劳计绌，她还不知道同居意味着什么。

    一连几日，青璃总是来竹阁带弥霜外出游玩。

    青璃一改之前的态度，对弥霜亲昵不少，然而风唤并不完全放心，只是他还忙于竹阁最后的收尾工作，于是让绯烬随她们同去。

    三日后，青璃带着弥霜和绯烬到墟市布庄选购礼裙布料。

    “绯烬姐姐，我看这身裙子正适合你，快试试……”青璃几经挑选，双手捧着一袭绯红云丝暗纹纱裙，凑到绯烬身旁热切地劝说着。

    绯烬在半推半就间窥视了弥霜一眼。

    弥霜无奈点了点头，轻声回应：“去吧。”

    绯烬这才放松下来，领着裙子进了帷帐。

    青璃像羽翼刚满的小鸟，步履轻盈，却带着难以察觉的浮气，碎步走至弥霜跟前。

    一枚蛇纹木牌从她倾覆的掌心，垂摆而下。

    “霜姐姐，要是能追上我，木牌就借给你。”青璃转身就藏进布庄后院的染坊之中。

    弥霜双唇微启想要叫唤她，衡量片刻后，却轻声叹息，追了上去。

    青璃的身影，在重重飘垂的彩帘间隐约闪现

    。

    青璃好像担心弥霜追不上，在她停滞不前时，总会轻声呼唤。

    后来又好像担心被追上游戏马上结束，青璃不再说话，而是轻敲竹竿，发出意犹未尽的声响。

    弥霜本是无可奈可地穿梭在绚烂的垂布之间，后来心里慢慢滋生出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她辨不明这是从何而来的。

    可能是小时候躲在假山后偷玩风唤特制的孔明锁？那时候他悄悄答应她，只要解开再拼回，就解了她的禁足，当天带她到府外游玩。

    也可能是快到及笄时，趁风唤外出偷试他少年时的旧服，呼吸着他的气味，幻想着他在自己身边，学着他横箫无声吹奏。

    回忆像不断映入眼帘的彩绸，一缎一缎铺满苍白无聊的午后，弥霜的嘴角微微流露出甜蜜的弧度。

    挂垂而下的红布后，一个身影渐渐清晰。

    弥霜轻笑如铃，伸出手穿过垂布之间，软软地挽着影子的手腕说：“找到你了……”

    “这么多年过去了，霜霜果然一点也没变，还是喜欢玩躲躲藏藏的游戏。”

    啸林低沉而带着笑意的声音，像方才的竹响，在弥霜的心间敲出回声。

    弥霜在恍惚之间着急抽离双手，啸林却出手反制，将一枚蛇纹木牌置于她的手心。

    “单凭令牌，要是不熟悉门道，就找不到药阁。霜霜，让我帮你好吗？”

    “表哥误会了……我想找的是青璃……”弥霜的手还被啸林紧握，几次拉扯未动分毫。

    “趁守卫换班交接不清时，我带你进药阁取你想要的东西……”

    啸林穿过层层红色垂布，来到弥霜跟前，急不可耐地想听她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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