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实说诺万长得挺帅，四十五岁的中年男人，容光焕发、身材精壮，纪无华并不厌恶他，纪无华觉得他具有那种外国老牌贵族气质。“我可以向你女儿道歉，但绝不喝酒。作为条件，你得解答我的一切问题。”纪无华说。

    “一切问题？这话有点大了，你想知道的我未必都知道，但我必定知无不言。”说完，诺万指了指不远处的一个酒吧，同时侧身做了个“请”的姿势。

    进了酒吧，诺万带路，纪无华来到一间贵宾包厢，一个金发少女端端正正坐着。

    看到纪无华之后不久，少女有点慌乱地站了起来。昏暗的灯光下，她的表情看上去很僵硬。

    纪无华刚想弯腰，但觉得不妥，他对姑娘伸出手说：“对不起。”

    姑娘愣了愣，她连忙同纪无华握手，她用很快的语速回应：“为什么要说‘对不起’？很高兴认识你，我叫古梦宁。”

    通过姑娘微微颤抖的手，纪无华能感受到她加速的心跳。听到对方的名字，纪无华转头看诺万。“古梦宁？”

    诺万哈哈一笑，他用英语说了句“早上好”，纪无华瞬间就明白了——这个名字就是英语“早上好”音译过来的。

    “很显聪慧的名字。我叫纪无华，很高兴认识你。”说完话纪无华就松开了古梦宁的手。古梦宁低头干站在原地。

    诺万说：“坐下聊。纪无华，你想喝什么？”

    坐下后，纪无华示意古梦宁也坐，看到古梦宁坐下后，他说：“我喝水。”

    诺万打了个响指，他向进来的服务员要了一杯水、一杯酒。

    纪无华将手中的雪茄盒子放在桌上，他问诺万：“你和你女儿的中文都很好，而且不像是专门练过的，完全就是本土味道。”

    古梦宁一直低着头，她看上去很紧张。纪无华开口说话后，她开始不停端起眼前的小杯喝东西。

    “纪无华很开朗的，你不要那么紧张么女儿。”诺万说。

    古梦宁慢慢抬头，正眼看了一下纪无华，她脸上的表情开始慢慢放松。“你很厉害，你创造了奇迹。”

    “奇迹？过奖了。”纪无华说。

    “你是哪里人？现在在读高中还是大学？”古梦宁的声音很轻很细。

    “我是甘肃人，这个暑假结束之后升高三。你呢？”

    “我马上读大学。”

    诺万这时补充说：“蒙古国立大学，在乌兰巴托。如果早些遇见你，我就能说服她留在中国了。”

    “留在中国？”纪无华问。

    古梦宁点了点头，她说：“我是在中国河南长大的。”

    诺万跟着说：“我也是在河南长大的。小时候没能进入少林寺，但我有幸遇到了一个老和尚，我的打斗本领都是从他那里学到的。”

    纪无华说：“听起来挺神奇的，正常中国人都很难有这样的际遇。你那时为什么想进入少林寺？”

    诺万摊手耸肩：“因为我父亲喜欢中国的少林武术。我小时候也不想留在中国，可是后来就习惯了，我家妞也是这样。”

    纪无华看了古梦宁一眼，她对纪无华回以微笑。

    “那现在呢？”纪无华继续问。

    “现在啊，我准备在芬兰养老了。中国人太多了，生活压力很大，我们芬兰的社会福利非常好，很适合养老。我家妞想看一看中国和芬兰之外的地方，以后无论她想在哪里生活，我都能养活她；不过我还是希望她回芬兰，因为中国国籍太难拿了。”诺万说。

    纪无华说：“落叶归根，挺好的。”

    “我以后想留在中国生活。”古梦宁的语气有点撒娇的意思，纪无华听得出来。

    “你一个人在中国我可不放心啊，要是能找一个中国的男朋友，像纪无华这种的……”古梦宁鼓着嘴巴瞪了诺万一眼，诺万就此打住了。

    这个时候服务员端着酒水进来了，诺万用中文问“怎么这么慢”，服务员表示没听懂，诺万不想再问，于是对着服务员微笑了一下。放下东西后，服务员立即离开了。

    “有话咱们就得直说，感情禁不起绕圈圈。像你们这么大的时候，我已经谈过好几次恋爱了，是完完全全的那种恋爱。年轻人么，看上彼此了就去约会，在最美好的时候享受彼此带来的快乐，这就是恋爱。”说完话，诺万喝了一口酒。

    古梦宁红了脸，她轻轻跺脚说：“爸爸，这种事你也好意思说出来？”

    纪无华也听得一愣一愣——这是什么父亲啊，正常父亲不应该处处提防年轻小子的么，在亲生父亲眼里，大多数年轻人都不可靠吧，哪有这么大胆鼓励女儿和别人约会的。

    诺万笑了两声，他对纪无华说：“纪无华，你下场比赛是什么时候？”

    纪无华想了想，他说：“最快也到明年了，也就是寒假期间；不过为了高考，毕业前我应该不会再打比赛了。”

    诺万点了点头说：“其实你完全不用参加高考的，以你的能力，现在要打拳挣钱轻轻松松。我女儿就没有参加高考哦。”

    纪无华“哦”了一声，他问：“那古梦宁是怎么……”

    “花些钱找找关系就好了，只是这个法子在中国不太灵；蒙古国立大学在世界上的排名还说得过去，而且离中国很近，最重要的是，花钱在这个大学所在的国家办事实在很有效率。”诺万半仰而坐，即使在不太明亮的灯光下，纪无华依然看得清他胸肌的轮廓，说实话，四十五岁还拥有这样的身体，纪无华很是佩服。

    “既然可以花钱进入大学，那为什么不去韩国日本这样的国家呢？”纪无华问。

    古梦宁回答说：“我不喜欢这两个国家，更不喜欢东南亚，我喜欢冰雪终年不化的地方。”

    纪无华重复说：“冰雪终年不化。”

    诺万一直保持微笑，纪无华看在眼里。这时想起许静波不久前说的话，纪无华心中一阵酸痛。

    “其实我也不喜欢蒙古国，但是爸爸说他在这个国家有朋友，可以很方便地照顾我。”古梦宁说。

    诺万直起身子补充说：“而且近几年中国和俄罗斯的关系很不错，蒙古相对安全。”

    纪无华只低头喝水。

    “纪无华，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同样可以把你调到这个大学，还附赠一个金发美少女哟。”诺万笑得很开心。

    诺万这样的父亲纪无华还是第一次见到，惊奇是有，但更多的是他心底这样的想象：如果我爸爸还活着，他会怎样影响乃至决定我的未来？

    “纪无华，你意下如何？是不是动心了？”诺万在纪无华眼前挥手。

    “不好意思，这事儿在我这里行不通，我想参加高考，我想在国内上大学。”纪无华看了眼古梦宁。两人目光相遇，古梦宁瞬间转移了目光。

    诺万叹气说：“为什么非要参加高考呢，中国的高考很苦的，你们西北的教学条件本来就落后，教育水平根本比不上其他地区，尤其是那些发达地区。高考这件事你们完全竞争不过沿海发达地区的学生，你不觉得吃亏么？”

    从一个金发蓝眼的外国人那里听到这样的见解，纪无华心中再次泛起惊叹的涟漪，他对诺万说：“你果然很了解中国。但是不能因为竞争不过就逃避吧。”

    诺万点头说：“也是。为了我女儿上大学的事，我了解过很多信息，我就怕她吃一点点亏。这一点是不是很像你们中国人？”

    纪无华点头说：“如果十三亿人都因为不肯吃亏而拼命，那不肯吃亏也是一种优势吧。”

    诺万用手指关节叩击桌子说：“没错。”

    纪无华看了眼包厢入口。诺万见状问：“那你还有什么问题想要问我吗？”

    纪无华想了想，然后摇了摇头。

    “那我说一件事，你应该会有兴趣。”

    “什么事？”

    “在你的下一个寒假，我希望你能抽出几天时间与我交手。我可以保证，如果你能打赢我，我将告诉你你在整个欧亚地下拳场的实力排名情况。”

    纪无华起身点头说：“到时候我一定与你交手，也希望你不要骗我。我会刻苦努力，我会尽力迎接和你的比赛。”

    诺万也站起身，他伸出手说：“如果你赢了，那我女儿就是你女朋友了。”

    纪无华愣了一下，然后一笑以示敷衍。古梦宁这时也站了起来，她的身材跟诺万同属一类，都是接近相对完美的类型，这种完美之中包含了对年龄的抵抗。到这个时候，古梦宁完全不敢正视纪无华，她低着头不说话。

    纪无华伸出手，和诺万握了手，他说：“那我们明年见。”

    纪无华转身离开，他身后传来诺万的声音：“你落下东西了，纪无华。”

    纪无华过身，他看到诺万拿起了桌上的木盒，然后将盒子递给古梦宁说：“你送一送纪无华。”

    古梦宁接过雪茄盒子，然后低头走到了纪无华身边。纪无华颔首盯着古梦宁看，她双手微微颤抖，手指相当修长。

    纪无华接过木盒并点头致谢：“那我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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