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候门外忽然传来了脚步声，杭绝文猛然睁眼，一把拿起手机后，她轻手轻脚地走到门口，右耳朵紧紧贴在门上。

    “她当时就剩一口气。明明死得差不多了，还这么能折腾。到时候一定要给断头狼说清楚——这个姑娘不仅好看，生命力也相当旺盛，是承受各种折磨的好器具。”

    听声音应该是朴恩英在说话，杭绝文咧开嘴笑了一下。

    “这个不用你说，还有几个月断头狼就会降临。她杀死了断头狼的信使，这一点足够激发断头狼的愤怒了。”

    两人的脚步声停了下来，朴恩英继续说：“你知道么，当时我差点被气疯。那个老太婆可是我通往至高力量阶级的信使，然后竟然被她当着我的面儿给杀了，就那样一枪打在头上。我当时连尸体都顾不上收拾，只想追上她然后弄死她。”

    朴恩英说话时，有只手按在了门外的把手上，杭绝文立即警觉起来，她的右手瞬间变成了瓷白色。“孤军深入。虽然冒险，但应该会有很大的收获吧。你说是不是，子非鱼。”杭绝文对着自己的右手低声说。

    “别打开这间房屋的门，这里面装着很珍贵的东西，断头狼禁止其他人接触。每次降临之后，他都会首先进入这个房间。”门外的司机说。

    朴恩英笑了两声，他说：“华金武老哥，想要打开这个房间的是你不是我，你看你的手正放在哪里。”

    叫做华金武的司机说：“我只是试一试房间有没有锁好。如果不关好这个房间的话，晚上就会发生很不妙的事情。”

    听见“华金武”三个字，杭绝文愣了愣，她的右手也在接下来恢复了原状。

    “你说那个臭女人会不会已经走出去了？”

    门外再度响起脚步声，华金武说：“不要一口一个臭女人，你们韩国人很喜欢这样称呼女人吗？如果没有我领着，几乎没人能从这座迷宫走出去。迷宫的地图只印在少数几个人的脑袋里面，她逃不了的。”

    “那就先不管她了，现在去吃点东西吧，顺便喝点好酒，然后再睡一觉……对了，断头狼每次降临之后为什么首先要进入那间屋子？”

    脚步声越来越远，华金武的声音也逐渐模糊：“我哪知道他在干什么。不过他每次都带着吸尘器抹布这些，估计是自己在打扫卫生吧。”

    杭绝文松了一口气，但她心中有个疑惑——华金武所说的“晚上会发生很不好的事情”指的是什么？然后杭绝文开始转身，转身后她差点叫出声——眼前是一个苍白的面孔，几乎贴着自己的脸面。一瞬间杭绝文的两手变成了瓷白色，她抬起手一把掐住了对方的脖子。

    要不是怕外面人听见房里的动静，杭绝文早就发大力了。刚才那一瞬间实在太吓人，毫无防备地撞见一张鬼脸，她觉得自己浑身的毛发全都竖了起来。

    掐着对方的脖子，杭绝文用力逼她后退，吓她的东西长得并不难看，但因为面无血色像女鬼一样，所以乍一看有点吓人。让杭绝文觉得好笑的是吓她的女鬼竟然没穿衣服，虽然同为女人，但她还是看得一阵尴尬。

    “你是什么东西？”杭绝文将女鬼一路推到墙角问。

    “你难道不是我们的同类？”

    杭绝文手上用力，女鬼的表情看上去很难受。杭绝文说：“我当然不是你们的同类。你是不是黑血人？”

    女鬼抬手轻轻拍打杭绝文的手背手腕，她发出了又急又短的咳声。

    杭绝文知道对方快上不来气了，她看看对方的手，然后又忍不住向下看了一眼——与其说眼前的东西是个女鬼，不如说她是个年纪正好的少女，样貌十分清秀耐看，身材也如蓬勃向上的小树苗一样。然后杭绝文松开了手，她估计对方也就十六七岁。

    少女捂着脖子重重呼吸了几下，然后她慢慢低下了头，她那没有血色的脸刚被憋得通红通红的。

    “看什么看，谁让你不穿衣服出来吓人的。我问你，你是不是黑血人？”杭绝文说。

    少女立即捂住身上的私密部位，捂住之后她又慢慢放开手说：“黑血人吗？我生前是。”

    杭绝文问：“生前？”

    杭绝文这才明白自己真的撞鬼了，她接着问：“你已经是个死人了？”少女点了点头。

    杭绝文用鼻子呼气，哼哼两声之后她忽然举起了手。少女以为杭绝文要扇自己巴掌，于是立即用双手抱住了头。

    “就算是死了，你也不能这样吓人。我看你也不像坏人，又没有忤逆我，姑且原谅你了。”杭绝文昂着头说。

    少女战战兢兢地点头，她用眼角余光看了看床说：“我可以坐着吗？”

    杭绝文看了眼身旁的小床，她一把扯下床单，轻轻抖了两下，她将床单递给少女：“你先裹着它。”

    少女裹好床单轻轻坐在床上。杭绝文来回走了几步，之后她也坐到了床上。“你叫什么名字？为什么死了还能出现在这里？这是哪个国家哪个势力的科技？”

    少女细声回答：“我叫郎小薰，死的时候十七岁，还差……差……差三天就十八岁……”

    杭绝文听着来气，她又气又烦：“好好说话，结巴什么。我没问你多少岁，准确回答我的问题。”

    少女连忙“哦”了一声，她说：“是他将我变成这样子的，我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来历。”

    “他是谁？是杀死你并且让你复活的那个人吗？”

    郎小薰点了点头，她说：“他叫断头狼，之前叫做狼神。”

    杭绝文说：“我这一路一直听到这个名字——断头狼，断头狼——总有一天，我要让他真的断头。”自言自语之后，杭绝文对郎小薰说：“你说的‘之前’是什么意思？”

    郎小薰想了想说：“大概是在杀了几个跟我一样大的少女之前吧，或者是杀我之前？我算是第一个被他杀死的。”

    杭绝文皱眉说：“几个？断头狼杀了多少人？”

    郎小薰伸出手，刚要掰起指头算时，她忽然摇了摇头说：“很多很多了已经，记不清了所以没法儿数。”

    杭绝文说：“全是少女？”

    郎小薰点了点头说：“大部分是。”

    杭绝文不说话。郎小薰听到了粗重的呼吸声。

    “那其他被杀死的女孩的灵魂呢？是不是都在这个房间？晚上会发生不好的事就是指你们这些已经死去的人会出来？”

    “其他人正在……正在……”

    杭绝文一拳捣在床面上：“快说！”

    郎小薰抖了两下，她说：“其他人正在打架，我太弱了，没有资格跟她们争……”

    “死人还打架？你们都是被人害死的，为什么死了还要互相伤害？打架是为了争什么？”杭绝文心里很气，同时她感到无比悲凉，她想或许这就是人的本性，到了哪里都要争。

    郎小薰叹了一口气，她说：“断头狼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来一次，他会带来吃的东西，她们就是为了争那个。”

    杭绝文想了想，她说：“我明白了，你们已经是死人了，不会因为饥饿致死，但还是会感觉到饿。是么？”

    郎小薰点了点头。

    “因为饥饿所以在死了之后依然自相残杀，这真是件可笑的事。”杭绝文说。

    “以前她们还会吃掉彼此，最后大家都只剩下头颅；后来一个女人给她们施了法，就再也没有发生过那样的事了。”

    杭绝文用鼻子发出笑声：“听你的话，你仿佛一直置身事外一样。”

    郎小薰摇头说：“可能因为我是第一个被杀死的人吧，所以我没有饥饿感，她们也伤害不了我。”

    杭绝文继续用鼻子发出笑声：“那你凭什么说你是最弱的？”

    郎小薰忽然抬起头，看了杭绝文一眼后，她迅速低下头说：“我没有乱说，她们可以打我骂我但是伤害不了我，更没办法吃了我。”

    “你还挺特殊。”杭绝文说。

    “你既然还活着，那为什么会来这里？是他放你进来的吗？”郎小薰不敢看杭绝文，她低着头说话。

    杭绝文眯了眯眼睛，想了想，她说：“我是被抓进来的。你知道怎么从这里出去吗？”

    郎小薰叹气说：“我知道。”

    杭绝文嘴角微微一斜说：“那你叹什么气？”

    郎小薰抬头看杭绝文：“现在这座房子里有三个活人，外面那两个人不会放你出去的。”

    “所以你才叹气？”杭绝文继续问。

    郎小薰点了点头。

    杭绝文说：“蠢货。”

    郎小薰不敢回话。

    杭绝文继续说：“是不是杀了那两个人你就可以带我出去了？”

    郎小薰摇了摇头，否定后她不说话。

    杭绝文起身，她坐脚踩地、右脚踩床；上半身前倾到郎小薰面前，她用右手捏住郎小薰下巴。抬起郎小薰的下巴，杭绝文盯着她的眼睛说：“你是不是在玩儿我？”

    郎小薰快速摇头：“我不敢。”

    “那你什么意思？”

    “如果离开这座迷宫，我就会灰飞烟灭，我不想死……”说着郎小薰的眼眶就变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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