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静波听得入了神，她说：“原来你也有这样无奈和无力的一面啊。我看你打架的时候英勇盖世，好像不惧怕这世间的一切呢。”

    纪无华笑了笑，他说：“我也是个普通人，只是身体素质好一点，比正常人能打一些而已，要说英勇盖世完全是过誉，像古代项羽那种人才称得上是英勇盖世。”

    许静波拨弄跑步机上的按钮，她低头说：“你真这么想吗？只是现代社会不给你那个机会罢了，不然你肯定是个出色的将军。”

    “嗯，爷爷在世时经常对我说些话，像‘天下承平日久，但是天道轮回、因果不止，今天的和平是无数人用鲜血换来的，纪家的子孙都要做好随时牺牲的准备’之类的。我的人生目标大概就是以战止战吧，和平的背后往往是流血与牺牲，就算不情愿，我恐怕也要随时准备为家族、民族战死才行。”纪无华说。

    许静波听完立即鼓掌，说：“我以前也感觉到奇怪——你一个和谐社会的好少年为什么要练武，要说是为了当武打明星我也能想通，可你们家族明显不是这个意思。现在我明白了，你的使命从一开始就定好了，这样拼了命地练武，就是要上升到国家与民族的高度。我虽然是个女生，不很懂这种大男子情怀，但我崇敬那些保家卫国的战士，我崇敬你这样有情怀的武人。”

    听完许静波的话，纪无华摇了摇头说：“你没发现么，一直到现在，我都是在为自己而战，我很少为他人而战。我觉得所谓‘为了家族民族’，只是爷爷以及家族的一个念想而已。以武报国在古代还可以，但在现代社会几乎行不通。”

    “你这个人呀，有时候脑子就是不灵光。你不是才打死戴维斯吗？戴维斯做过什么恶你不知道？他肯定对我们国家的女孩子下过手，他要是不死肯定还会祸害其他女孩，你打死了他，就等于是间接地救了好些人、好些个家庭，这是多么大的功德！非要两国交战，立个特等功什么的才行么？”

    纪无华沉默了一会儿，他说：“你说得对，打死为非作歹的人，不仅仅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拯救他人。”

    许静波激动地拍手说：“对呀。另外，你打死了坏人，然后挣钱给我花，这不就是为我而战吗？”

    纪无华半眯起眼睛微笑，他说：“你说得对。”

    “对了，你的练功房为什么会有书？你难道一边练习还要一边学习吗？”说着话，许静波走到西北角小桌子前，她拿起桌上的书念道：“人体解剖……”

    “建议你不要翻开看，可能会受不了。”纪无华走到许静波身旁说。

    许静波撇了撇嘴，哼了一声，她翻开了书。一页一页翻着书，慢慢的许静波的手开始颤抖，到最后她合上书闭上了眼睛，好半天后才继续睁开眼睛，脸面很白。

    “这是我们家族自己编的书，这书后面部分的一些东西你不该看的。”纪无华说。

    “我之前还感到奇怪——在看到地下电影那一类东西时，你为什么比我淡定很多。现在我终于明白了。”许静波盯着纪无华看。

    “我记得很清楚，当时我说我小时候接触过地下电影。就是为了锻炼心理素质，因为在当前的社会背景下，我很难有机会亲眼看到过于血腥的场景，所以实打实的录像对我这种人确实有效，可以早早锻炼见血不晕、无惧死亡的心理素质。”

    “那你告诉我，你从几岁就开始接触这些血腥的东西了？”许静波将书递还给纪无华。

    “看图是从5岁开始的，看字是从7岁开始的。”纪无华将书背在身后，“我识字早，不算语言文字方面的神童，但还算有点天赋。”

    许静波长吸一口气说：“那地下电影呢？你从什么时候开始看的？”

    纪无华想了一会儿，他说：“还是在我5岁的时候。有一天，爷爷带着我去了LS，记忆中那是我第一次去xZ，我没有产生高原反应。到了LS后，我们去了家族的一座老房子，说是老房子，其实是一栋非常气派的木质别墅。别墅里有我的几位叔叔，家族所有的女性都待在一楼，伯伯叔叔们明令禁止她们上别墅三楼。在别墅的三楼，伯伯叔叔们展示了一样东西，现在想起来，那应该是专门为我展示的，因为其他人都很淡定，我猜只有我一个人看完之后被吓得好长时间没睡好觉吧。”

    “LS？你伯伯叔叔们给你看什么了？是不是天葬的场景？”

    “不是天葬。他们给我看了人皮唐卡。”

    “人皮唐卡？那是什么东西？”

    “通俗点说就是人皮彩绘——发青的人皮，上面画有东西。我看到的那张人皮唐卡，头发还在，五官也依稀可辨，根据我能回想起来的其他特征推断，那应该是一张少女皮。”

    “你的意思是说，那张唐卡是杀了一名少女之后做出来的？”

    纪无华点头说：“应该是吧，肯定是见不了光的东西，不然也不会封藏在那里。”

    许静波叹了口气说：“与其说是见不了光，不如说是为了保护女眷们吧。你们家族的人，男人生来就是武人啊战士啊这种，女人貌似大多时候是被保护的对象；有的东西实在是可怕，看了之后就会留下一辈子的心理阴影，但你是你们家族要培养的武人，所以从小就得开始接触那些东西。人皮唐卡那种东西，光听你这么一说，我都觉得自己一眼都不能看，否则保准得做一辈子的噩梦。”

    “所以说，我练武一直有个信念，可以说成是类似‘守护’的信念，我想守护自己心爱的人和东西。”

    许静波用手肘轻推纪无华一下说：“你酸不酸啊。”

    纪无华抓住许静波的手按在自己胸膛上说：“我从来不怕酸，再酸的东西我都吃得下。”

    许静波抽了抽手，发现抽不出来；想了片刻，她顺势靠近纪无华，将脸也贴在了他肩膀上。许静波说：“无以为报，只得以身相许了。”话一说完，两人同时笑出了声。

    “你们兄弟姐妹之中，只有你看过那张唐卡吗？”

    “爷爷说那一年该我去看，其他人我没有问过；不过可以推断，一众兄弟应该都看过了，姐妹里面，应该只有一两个看过。”

    许静波轻轻点头，她用很轻的声音说：“快点一起睡一觉吧，然后我就踏实了，就不会再无理取闹了。”

    “嗯，只要时间一到。”

    纪无华走到桌前，将书放下没几秒，他又拿起来翻了翻，一边翻一边对许静波说：“这里面的内容，除了文字说明，配图都是真实图片，图片来源已经无从考证了。”

    许静波帮纪无华合上书，她说：“别想这些血淋淋的东西了，不管图片来自哪里，不管你的先人曾经做过什么，一切罪孽都与你无关，如果有关，那也轮不到你来偿还。”

    “无论他们做错过什么，我都是他们血脉的延续，没办法完全分离开来的。”

    “那如果有一天，我让你离开你的家族，然后和我一起生活，你会不会答应？”

    纪无华想了半晌，他郑重说：“我会选择离开家族。家族的人都能自保，你却没有人保护。”

    许静波大笑着说：“你是把自己当成我的保镖了吗？只知道保护我？”

    纪无华的神情依旧严肃，他说：“你那么有钱，我能够尽力做的事只有保护你。”

    “哎呀，有你这么个保镖我真是太高兴了，一起出去就很有面子。我就喜欢看到其他漂亮女生嫉妒我，都摆出一副恨不得吃了我然后抢走你的样子，我就在心里说‘怎么样怎么样，我许静波的保镖就是这么好看这么厉害’。”

    “所以说，你跟我在一起，其实是为了有面子？”

    许静波眼珠一转然后背身走开了，因为腿抬得很高，所以她整个人蹦蹦跳跳的。“这种问题我才不会回答呢，你自个儿琢磨去吧。”

    纪无华跟在许静波后面说：“你现在饿了吧？我做饭给你吃。”

    许静波笑着点头说：“快点啦快点啦，我快要饿死了。”

    纪无华冲完澡，两人一起买来了菜和肉。纪无华主厨，许静波在一旁帮忙，两人蒸了小半锅米饭，按照网上流程做了可乐鸡翅，炒了一道宫保鸡丁，炖了一锅人参枸杞乌鸡汤，切了一根肘花，凉拌了一道木耳核桃仁儿，加上买来的酱牛肉，差不多摆了一桌子。饭菜全部摆好，纪无华摇了摇头说：“还缺一道素菜。”然后重新系好围裙，要炒一道酸辣土豆丝。

    纪无华炒土豆丝的时候，许静波就坐在椅子上，她连着打了几个哈欠，她的目光几乎一刻都没从纪无华身上移开过。

    纪无华转过身，看到许静波打哈欠的样子，笑着问：“是不是酒瘾犯了？去超市买东西的时候，你盯着那瓶酒看了半天，我记得你看不上这边的酒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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