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交代

    此刻的马通海也顾不上什么演戏不演戏了，他的害怕是不用演的，紧张也是理所应当的。

    他顺其自然，就这么紧张兮兮地发呆愣住，说不定就是最佳的“演绎”。

    听到里边的动静，林清儿和林威也带人冲了进来，他们似乎也已经整装待发。

    林清儿对林达海道：“父亲，人都备好了，各队也已经就位，随时可以攻进马员外府。”

    林达海缓缓从躺椅上坐骑，虽然依然可见他的虚弱，但是马通海现在终于可以看出对方之前的虚弱大半都是装出来的了。

    林达海从一开始，就不是在考验自己，他真的只是给自己一个机会吗？

    打死马通海也想不到，一向重情重义、仁德闻名的西北侯林达海，居然是一个如此冷心狠心之人！

    但是马通海无可后悔，也无需后悔，他已经做出了最正确的判断，只不过今天他陷入的是“必死之局”！

    准确来说，刚才的闲聊和言语试探，直言相劝，虽然是林达海给马通海的机会，但并不是真正的考验。

    真正的考验，是从他下令动手的那一刻开始的。

    林达海一开始的打算，就是直接拿下马通海，威逼其命，作清剿其家宅之态。

    如果到了这个份上，马通海不是保持死硬，或者继续演绎，那他或许才是真正找到了生路。

    “去吧，整个员外府，统统拿下，非马通海眷属而顽抗不从者，可杀！”

    直到听到林达海冷冰冰的话语，马通海才真的丧失了安心的立锥之地。

    “侯爷！侯爷！侯爷您要干什么？！我真的是冤枉的侯爷！您真的错怪我了！”

    “好了通海，不要这样幼稚，既然我给你机会你不要，那我也无可奈何，我林达海担着千万人性命、担着大周山河的干系，我只能这么做。”

    “若是真的搞错了，我林达海会给你赔罪。但我要是抓准了，也就不能怪我狠心了，有些事必须做，有些草，必要除根！”

    林达海说这些话的时候表情并不狰狞，反而很淡然，语气甚至谈不上凶狠，但是说出来的每一个字却能像冰锥一样刺穿马通海的心窝。

    林清儿一行礼，一应声，马通海就绷不住了：“我招！”

    林清儿回过身来，心思沉重地看着马通海。

    林达海虽然有着一股淡淡的忧伤，但是反而从容冷静许多，似乎他和马通海这么多年来的交情都只是逢场作戏。

    连林达海自己都在怀疑，他次前和马通海的交好，到底算不算真心？

    如果算的话，那他为什么能狠心地如此果断？为什么能冒着冤枉人甚至错杀的风险如此果断？

    如果算的话，那为什么林达海此刻的心里伤感不多，并没有想象中老友相背的心痛？

    想着，林达海长长地叹了口气。

    “说吧，马通海，交代清楚，包括你大儿子马宝宇、二儿子马宝德都为你做了什么，统统交代。女眷和无辜人等，我可以饶过。”

    马通海缓了缓气，忽然忍俊不禁，呵呵冷笑起来。

    林达海就那么平静地看着他笑，什么都没有说，也没有让人干预。

    等到马通海笑不下去了，他才问：“现在可以说了吗？”

    马通海有些偏狂地看向老友，反问道：“敢问侯爷，是何时开始怀疑我？调查了我多久？”

    林达海一刻没有迟疑，十分干脆地回道：“直到听说城中有内奸之前，我从未怀疑过你。至于调查，也从未有过。今天的这一出，纯粹是凭着我的猜测做的。”

    马通海听着瞪大了眼珠子：“你说什么？仅凭猜测，你就派人包围了我家，让你女儿把我叫到这里来刀剑埋伏？！”

    对于马通海的愤怒，林达海毫不愧疚心虚：“我这不是猜对了吗？既然猜对了，这又何妨呢？虽然这对我们二人的旧交情很险，但是如今看来我完全对了，因为你我二人所谓友情，早已名存实亡，只是我一向未知而已。”

    马通海倒吸了一口凉气，只感觉能听得懂林达海的话，但是不多。

    “唉，那你若是猜错了呢？若是我始终不招呢？”

    “若是我猜错了，自当和你道歉，我相信作为我的老友，知情我是为了大义而为之，必能谅解于我。”林达海侃侃而谈道。

    “而若是你始终不松嘴，还在这里给我装无辜的话......”林达海伸出手指了指站在门口的林清儿，接着道：“围了你家，可是实打实的，我会下令让他们冲进去，控制马府所有人，再逼问你的儿子掘地三尺，找到我想要确认的东西就可以了。”

    “我想，这也不难吧？”

    马通海连连摇头，越摇越用力。

    “疯了.......疯了，林达海你真是个疯子！”

    林达海闻言失笑，淡言道：“是吗？或许吧。现在，可以说了吗？”

    马通海泄了气，认命般闭上眼点了点头：“可以。”

    算是给马通海一点礼遇，也是防止马通海一急自我了断，林达海让人撤开了兵刃。

    反正就这么一个孱弱的员外老爷，就算把刀剑送到他手上，也威胁不到在场的任何人。

    马通海张了张嘴，顿住，追问了一句：“可不可以，先把围着我家的兵撤了，他们大多都是无辜的，尤其是我的内眷......”

    林达海有些不耐烦地说：“不可以。这一点想都不用想吧？至于无不无辜，谁无辜谁不无辜，等你交代完再说。”

    “好，好......我的确和北孟人有联系，城防军情，也确实是我透露给北孟人的，从他们这次侵袭之前我就已经在做这些事了。”

    听到马通海终于承认了自己的罪状，林清儿忽然有点压不住自己的火了。

    过往以来，她也是真的有拿马通海当过长辈的！

    而今他居然和北孟人勾结，出卖军情......

    这且不论，单单是军民死伤的惨状，就足以让她杀心满盈了！

    “你可知道你这么做，让多少本不该死的人死了。可知道他们也有自己的家宅需要安宁？”

    面对林清儿的这份质问，马通海连头都没有回，理所当然地回道：“我知道，但是这种事，全天下几乎每时每刻都在发生，我又不是慈悲为怀的菩萨仙人，还要紧着护佑他们不成吗？我凭什么？！”

    林达海注意到马通海这里的情绪忽然激动起来，甚至流露出很强的怨念来。

    “你说的没错，但这只是你的狡辩而已，全天下还那么多狗屎马粪呢，凭什么你就要当人还享受着荣华富贵的生活，享受着人人称善的爱戴，却还是要害人无辜性命？”

    马通海对着老友冷哼一声：“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人间熙熙攘攘，却又多少真心实意，多少正道能行？”

    “我善的时候，天道不佑，人间无助......我行恶时，就来说我不是人了？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我只能做善人，这天下要真是正道必胜，哪来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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