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半日，户部尚书张文程被明镜司迫害，生命垂危的消息，便传遍整个大街小巷，盖过了早上的‘药价调控’的赞美之声。

    相比于谢无宴一时的‘义举’，张文程二十年的清廉显然更深入人心，舆论迅速扭转，讨伐谢无宴的声音比上午称赞谢无宴的声音要高得多，那些一直以张文程为榜样的读书人，甚至提议要为张文程联名上书，要到宫门前为张公讨回公道。

    左都御史何元甫闻讯，更是直接带着整个御史台的人跪在玄清宫外，弹劾谢无宴诬陷忠良，要求严惩谢无宴，撤除明镜司，以平民怨。

    眼见着事件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闭关修炼的皇帝破天荒地出关召见了文武百官。

    “哈哈哈哈——王爷这招实在是高呀，这下看那阉人怎么逃！”

    京城一处偏僻的酒楼里，叶昊英一扫近来的沮丧，兴致勃勃地举杯敬向一旁坐在轮椅上的安王。

    “王爷，这杯酒我敬你，能追随王爷，是微臣的荣幸。”

    安王脸上露出一丝谦逊和生涩：“岳父大人，这真是折煞小婿了，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丽娘和她腹中的孩子。”

    一声‘岳父大人’，喊得叶昊英心中一郁，因为他想到了他的另外一个一想起就糟心的女婿。

    他也算识人无数了，他能从一众皇子之中，相中多智又好拿捏的安王，让他甘愿成为自己女儿的裙下臣，让他任劳任怨为叶家添砖加瓦。

    可偏偏就在沈景墨身上看走了眼。

    原想着靠着沈景墨，可以牢牢控制住宁远侯府和明威侯府两个爵位，哪想到沈景墨竟是这样一个窝囊废，他真是赔了‘女儿’又折兵，而且是折了一次又一次。

    安王看了看叶昊英的神色：“可是二妹和二妹夫又闹出什么事了？”

    他可是听说，叶知秋回去沈家一天又跑回娘家了，沈家兄弟斗殴，闹得鸡犬不宁，导火索是沈景墨把给叶知秋的聘礼置了又退了。

    要他来看，这一波又一波的混乱，明显是有人在暗中推波助澜。

    安王突然对陆似锦有点兴趣了，这女人很厉害。

    听说生得也是天姿国色，真是便宜谢无宴那个阉人了。

    叶昊英听闻安王提及叶知秋和沈景墨，连忙摆了摆手：“两个笑柄，不提也罢，咱们还是商议下，接下来该如何对付谢无宴那个阉人！”

    安王亦回到正事上：“今日舆论已经堆起来了，就差一个导火索了，今日那何氏母女去了千岁府但没闹成，正好，可以用在明日的朝会上。”

    “明日早朝，想办法让何氏母女踏上金銮殿，让她们母女当面控诉谢无宴。”

    安王突然抬头，阴恻恻地笑了一声：“若是何氏母女当场血溅在谢无宴脚下，你说何元甫会是什么反应，文武百官会是什么反应？”

    叶昊英顿时眼前一亮，但又担心道：“可若是何氏不愿死呢？”

    “她若不愿，咱们暗中帮她一把不就成了。”不过是一碗砒霜一颗毒药的事。

    叶昊英甘拜下风，又心服口服。

    安王虽然残疾，但脑子确实众多皇子之中最好使的。

    安王残疾没事，只要她女儿肚里的皇嗣是健康的，照样可以稳坐皇位，他叶昊英依旧可以位极人臣。

    “好，王爷英明，我这就去安排，明日必叫那个谢无宴不死也得脱一层皮。”

    叶昊英兴冲冲地离去。

    厢房门关上，安王脸上的谦逊瞬间消失，眉眼间尽是阴鸷。

    英明？

    他要是英明，当初就该把谢无宴摁死在臭水沟里。

    十五年前，谢无宴不过是东宫里供太子打骂消遣的小太监，鞭笞棒打是家常便饭，让他与狗争食当众凌辱更是司空见惯。

    那时，他随侍太子左右，有无数的机会怂恿太子杖杀这个阉狗。

    若是那时便除了这祸患，今日怎会被他骑在头上？

    “谢无宴此刻在做什么？”安王问道。

    心腹上前回道：“王爷，这次谢无宴有些反常。外头闹得这么凶，谢无宴一点反应没有，只抓着街上的几个刺客反复不停地审问。这里头恐怕有诈，咱们是不是要小心点？”

    “哼！”安王鼻子里冷哼了一声，“谢无宴不过是黔驴技穷罢了，能有什么诈？”

    心腹不安地把心中的想法说了出来：“会不会，谢无宴已经抓到了张文程的罪证，所以有恃无恐，只等我们闹起来，然后一网打尽？”

    安王骨子里对谢无宴的轻蔑都快溢出来，“谢无宴要是查得到，也不用等到今天了？十几年，连张文程的枕边人都查不到蛛丝马迹，他去哪里查？舆论已经起来，民心也已经有所倒向，我们已经占领了道德高地，就算这时谢无宴拿出什么罪证，我们也可以反扣在他头上，说他捏造证据，血口喷人。反正这种事，谢无宴也没少做，百姓们只会信我们，不会信他这个惯犯奸臣！”

    安王胸有成竹：“谢无宴这次必败无疑！”

    明日他要进宫，亲眼看着谢无宴挫败的画面，就像当年看着他关进大铁笼，被一群恶狗围攻撕咬一样。

    那撕心裂肺的求饶声，真是比天底下所有器乐都悦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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