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似锦回到宁远侯府，昏昏沉沉倒在床上，一闭眼全是何芝那决绝的脸和鲜红的血，睁开眼，又是何氏第一次登门，临行又转身向她致歉时的哀婉模样。

    忽地一转，那血泊中的人又变成了自己。

    有人用脚踩着她的脸，碎石碾进了肉里。

    那人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就凭你，也配有这样一张脸？’

    她被人狠狠蹂躏，脸变得面目全非时，何芝出现了。

    她怨恨地看着她，大声控诉道：‘陆似锦，你明明答应过我要救我的！你为什么出尔反尔？’

    “对不起……”

    谢无宴坐在床头，静静看着床上的陆似锦。

    她眉头紧皱，嘴里还不停地发出呓语。

    谢无宴伸出手，轻轻抚上了她的眉宇。

    “陆似锦，不知道我死的时候，你会不会也这么难过。”

    直到床上的人彻底安静下来，谢无宴才起身离开。

    夜色浓重，谢无宴悄无声息没入夜色之中，正如来时一般。

    出了宁远侯府，青枫迎了上来：“督主，查清楚了，是张文程要求和何氏关在一起的。张文程对何氏说，他是故意的，故意让何氏吃一辈子苦，就因为当年张文程求亲时，何元甫说了他一句配不上。”

    “张文程还说，他到死也要把何元甫拉下水，让何元甫身败名裂！”

    “何氏被他说得心智崩溃，张文程又在旁怂恿，让何氏去死，何氏死了就放何元甫一马……”

    “他奶奶的，早知道张文程这么贱，半条命没了，一张嘴还能害人，当初就不该救他，就该让他早点去阎罗殿！”

    青枫光是汇报这些话都觉得张文程可恶至极，就这样一个恶毒阴险的小人，竟然还被人奉为典范楷模，真是想想就气得脑门疼。

    谢无宴静静听完，拨了拨指尖的扳指，道：“去刑部大牢。”

    青枫一愣：“督主要出手？那皇上那边……”

    谢无宴登上马车，“夫人都不回家了，我是不是得先给夫人一个交代？”

    ……

    夜色浓郁，但刑部大牢之中，灯火通明。

    刑讯堂上，太子端坐上首，大理寺卿，刑部尚书分坐一旁。

    堂下，跪着身负重伤面色苍白但精神矍铄的张文程，哭哭啼啼的张娉婷，还有盖着白布的何芝，以及扑在白布上痛哭不已的何元甫。

    张娉婷哭道：“我父亲是冤枉的，隔壁的杜姨根本不是什么外室，那都是我娘故意中伤，编撰的故事。我娘一直都很嫉妒杜姨。”

    “我娘不仅嫉妒杜姨，还一直瞧不起我父亲，觉得我父亲无能，常常出言辱骂奚落，父亲因为愧疚，从不回嘴。”

    “我娘对父亲积怨太深，昨日我陪她一起前去千岁府，原本以为我娘去千岁府是为了给父亲求情，哪知我娘一进门竟向陆似锦说她要和离，还请陆似锦帮忙。我娘定是受千岁府指示，故意杜撰诬陷我父亲。我父亲是冤枉的，还请太子殿下和诸位大人明察。”

    “不可能！”

    何元甫怒喝着打断了张娉婷的话，“婷婷，你怎么可以这样对你娘？你娘怀胎十月生下你，她生你的时候疼了一天一夜，大夫都说要她放弃的时候，是你娘不顾性命危险生下了你！她用自己的半条命，换来你的命呀，你怎么能这样对她呀？”

    何元甫痛哭流涕不止。

    张娉婷冷哼了一声：“你以为我愿意托生在她肚子里？无趣无味，每日就只会教训我约束我，我情愿没有她这样的娘！”

    何元甫老泪纵横，别说何芝对这个女儿多珍爱，凡事都第一紧着她，就是他这个做外祖的，也是把家中所有都倾尽给了这个外孙女身上。

    他们的珍爱，怎么就换来这么一个白眼狼，就因为他们约束了几句吗？

    “肃静！”太子拍了拍惊堂木，“何元甫，孤谅你年事已高，又是三朝元老，所以格外恩待，没有给你上刑，若你再扰乱公堂秩序，那就别怪孤不客气了。”

    何元甫冷笑了一声，恩待？这也叫恩待？

    太子不予理会，转头看向张娉婷：“张娉婷，你确定，你娘与陆似锦勾结串通，故意诬陷你父亲？”

    张娉婷点头：“我确定！是我娘与九千岁诬陷我爹。”

    太子心里狂喜，这案子突然能有这样的转机，全多亏了何氏的死。

    死得好呀，死了就没法再张口了，他们说什么，她那个死人都得受着。

    谢无宴以为拿捏住了他们，没想到吧，他们竟可以反将一军！

    “案情已明，何氏是受人指示恶意诬陷，张文程与杜氏清清白白，至于杜氏院中的财物乃是其故去的丈夫留下的，江南张家上下可作证，画押吧。”

    太子大手一挥，直接定了案。

    何元甫错愕地从地上爬起来：“我女儿没有诬陷，张文程十恶不赦，还害死了我的女儿。太子，你善恶不分，颠倒黑白，你枉为一国储君！”

    “何元甫！”太子勃然大怒，“来人，把他的嘴塞上！”

    何元甫滚动着浑浊的眼睛，望着满堂冷漠的一干人，张文程嘴边噙着笑，张娉婷昂首挺胸，自己女儿躺在白布下，早已没了生息。

    两个衙役上前，一点不顾及他三朝元老的身份，扯了一块抹布就要往何元甫嘴里塞。

    何元甫一边挣扎，一边呼号：“杀吧，把我也杀了吧。”

    “这辰国，迟早要毁在你们手上，我等着看你们自取灭亡！”何元甫指着太子的鼻子骂道。

    “何元甫，你竟敢诅咒孤！你不是一直想当死谏忠臣，孤今日就成全你！”

    太子恼羞成怒，起身抽出一旁侍卫的佩刀，砍向底下的何元甫。

    就在这时，一道人影闪现，一脚踹在太子的心口，直接把太子踢翻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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