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城后，祁兮和没事人一样换了衣裳。

    吴双和吴量在茶楼雅间里等她等得焦虑，终于见她偷摸翻窗进来高兴得直抹眼泪。

    吴量嘟嘴道：“姐姐，你再不回来，我们都不知道要怎么和白家交代了！”

    祁兮拍拍他的肩：“这不是回来了？”

    三人你一言我一语扯起闲话，正聊到午时楼下哪家公子追求某位夫人被夫君当街追着打了一路，又听见楼下窗外嘈杂的车马声。

    吴双嘻嘻笑着去拨窗户：“又哪家公子讨打来了？”

    坐在窗边的祁兮捧着热茶喝上一口，顺势看去。

    车马声停，祁兮隐约看到一架马车停下，没人去掀马车的帘子，拥着的几个人径直走进茶楼。屋檐下有部分被遮挡，看不太清人脸。

    咚咚咚几声脚步上来，门被轻轻敲响，外头传来店小二很轻的声音。

    “客官，打扰了，外头有人找。”

    -

    “二公子找我？”祁兮嘴角扬起恰到好处的弧度，问，“有事吗？”

    前头行礼的两位低着头，相互看了一眼，低声道：“公子只叫小的来接，说是有事商议。”

    祁兮问：“什么时候的事？”

    有一人回答：“一个时辰前吧。”

    一个时辰前？那会儿白河刚遇到白允知，哪有空找她？真是漏洞百出。

    祁兮忍不住好笑，又问：“哪位二公子？”

    那人有些恼，道：“二公子就是二公子，还能是哪位？”

    祁兮笑盈盈，不再多问，说了声“好啊”，回头招呼身后的吴氏姐弟，被来人拦下。

    “这位小姐，二公子想单独见您。”

    吴双唤了声“姐姐”，扯扯她的衣袖，低低道：“有诈。”

    祁兮笑得更欢，这种蹩脚把戏，她脚趾头想都知道是谁在搞事。那天晚上的账，她还没来得及算呢！

    她唤吴双过来附耳吩咐了两句，然后回头说。

    “好啊。”

    祁兮默不作声看着马车晃晃悠悠，东市奔到道路尽头，转弯，又进拐角。

    她托腮看着车帘边上景致逐渐荒芜，抽了抽嘴角。

    上回是引春向让她失贞，这回换做市井流氓欺负她？真是无聊的丁大小姐。

    一、二、三……这里一共六个人。

    女孩子家家的，怎么就不给人活路。

    她打到第三个哈欠的时候，车停下来，她听见外头窃窃私语，有人喊了声：“小姐，下车吧。”

    看看，丁大小姐甚至不敢给够钱，让对方叫自己德宁公主呢。

    笑盈盈地，祁兮应了声好，刚要起身，就见车帘被掀开，一直守在侧边的肥秃子喊着“老子先上”，然后扑了进来。

    外头乱糟糟地喊“下一个是我”，“不如一起”，污言秽语乱成一片。外头几个男人撞在一起，有人伸手掀车帘，被另一个拽住胳膊。

    “大胖接的活，肯定他先干！没有大胖，你这辈子都睡不到这样天仙般的美人？”

    男人笑骂道：“去你的，这么讲义气，等会儿你玩剩下的！”

    五个人在马车外推搡作一团，有人迫不及待地开始解上衣裤子，闹哄哄中，有个凸眼麻子忍不住去掀车帘：“大胖，这天仙是什么滋……”

    车帘不掀不要紧，这一掀，浓重的血腥味、内脏味，各种体液的腥臭味扑鼻而来。

    旋即，凸眼麻子看到有什么东西在他眼前打了个抛弧，飞了出去。

    他回头去看。

    是他掀车帘的那只胳膊。

    凸眼麻子“啊”地一声惨叫起来，这回连喊声都戛然而止，他的脑袋飞了出去。

    余下四人呆若木鸡，看着染血的纤细小手轻轻揭开摇晃的车帘，一张天仙般俏丽的少女的脸染着血污出现在眼前，冲他们扯了扯嘴角。

    这哪里是天仙，这分明是来自阴间的鬼！

    蜡黄瘦子吓得两腿打颤尿了一地，旋即啊了一声撒腿就跑，哪知刚跑出两步，一个踉跄栽倒在地。

    蜡黄瘦子抱着腿在地上打滚惨叫，他的膝盖被一根簪子扎穿，痛得涕泪横流。

    “扑通”一声立马有人跪了下来：“女侠饶命！！”

    “别杀我！”

    “小人有眼无珠……”

    祁兮穿过面前三人，一言不发地走到蜡黄瘦子跟前，拔出簪子，血噗地从他腿上喷出。祁兮也没理，用衣袖擦净发簪，沾血的靴子一脚踩上男人的膝盖。嘎啦一声腿歪了半截，在男人撕心裂肺的嚎叫中，祁兮将发簪又插回头上。

    居高临下的眼神冷冰冰：“谁指使的？”

    沉默片刻，有个声音道：“有，有个男人给了钱，说只要把您带来，随便我们处置……”

    祁兮回头，走过来：“男人？”

    她有些意外。不是丁梨做的？也是，大小姐有些小厮仆从为虎作伥也很正常，压根不用亲自下场。

    “详细说说。”

    祁兮一只脚踩上说话男人的背，脚一用力，男人啪地一声踩趴在地。

    男人痛得喘不上气，大冬天的，豆大的汗水嗒嗒直往地上淌：“不知道了，余下真的不知道了……”

    “我们大哥可是‘花猫’王航！”突有一人道，看到祁兮转来的眼神，声音又变得嗫嚅，“……女侠，女侠可别乱来！”

    “什么阿猫阿狗的，没听说过。”祁兮冷笑一声，“这名字真难听。”

    “我们齐威帮可是离州最大的帮派，我们队长花猫功夫厉害仅居老大之下，女侠饶我们一命，也算给花猫一个面子……”

    这些人为了保命，说的什么乱七八糟，祁兮蹙了蹙眉。什么齐威帮，她压根就没听说过。方才一时生气，杀了两个人，其他人不灭口，难免说漏嘴。可在离州突然杀那么多人也不合适。

    思忖间，突有数人奔来。为首一人才说了句：“哪来的流氓……”

    近了，闻到气味看到残肢，一声惨叫划破晦暗的天空。

    “杀人了！快报官，杀人了！！”

    祁兮杀意顿起。

    她环顾四周，场上十余人，没有高手。伸手去摸怀中匕首。

    下一瞬，祁兮的手又缩了回去。

    她在人群中看到了肖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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