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官，咱们戏班的戏连司空礼本人都盛赞排得好哩！”

    这话阿吉一天翻来倒去说了无数次。

    诚如老板所言，他们真是发了财。老板大方，发财对下人也不吝啬，阿吉工钱翻了一翻不说，这两日给他的银钱比他之前两年工钱都多。

    尤其楼上司空礼坐过的雅间，不过两日，就被炒到三两银子一刻钟。

    你看，有时候暴富就是一瞬间。

    阿吉看着门口两位客官竞价，美滋滋。

    端起茶盘正要奔向后厨，阿吉边上忽然有人拍肩问他：“小二，看戏就看戏，这些人闹哄哄做什么？”

    打量过面前独眼男，看装扮也是江湖人。

    阿吉忙道：“这位爷有所不知。咱家不光戏本子厉害，毕竟司空公子亲自来过，他坐过的位置自然有人感兴趣。”

    巫鸦嘴角勾勾：“怎么？空气里也能分辨出线索不成？”

    “小的愚钝，猜不透大人们心思。只是客官若有兴趣，也可以参与竞价，现在是……”阿吉回头看过价表，瞠目结舌，“……五、五两银子一刻钟。”

    巫鸦狂笑。

    身边两位齐威帮小头目面面相觑。

    还以为老大也是来凑热闹的，怎么好像只是在凑热闹的热闹？

    “老大，您就真只是来看戏？”花猫王航试探。

    “是啊，雅间贵是贵点，视野确实也好。”青龙李章说。

    齐威帮不缺钱。

    巫鸦摆摆手，不应声。他只是饶有趣味盯着台上，跟着人群时不时微笑时不时鼓掌。

    行吧，李章看看巫鸦，老大心情好就行，别的他也管不上。

    人群中凑热闹的，想从戏曲中抽丝剥茧的，想偶遇司空礼上前挑战的，虽说各有心思，到底也都冲着戏曲来。

    热闹边缘总有静默的一隅。

    看不到舞台的角落里还有张小小的单人桌。原是给店家放杂物用的桌子，如今腾出来，边上坐了个女人。女人桌前一杯一壶碧螺春，小食是碰也未碰。

    轻纱覆脸看不清全貌，偶尔看向场内时眼波流转，挑起狭长的美丽凤眼。

    台下人在看戏，她在看台下人。

    -

    茶楼老板很会做生意。

    三日后在戏台边上敲了块宣传板，上头附上司空礼给他的那封信。

    消息不胫而走，茶馆被围得水泄不通。

    天底下真有财神爷！阿吉想，他开开心心收起参观门票，又是猛赚一笔。

    司空礼这封与其说是信，不如说是挑战书。

    大概意思是要取项上人头随时奉陪，次日郊外山林。

    怕围观群众迷路，司空礼特地在旁边画了小地图。

    好嚣张一个人。

    围观群众纷纷感慨，太狂了吧，就不怕被群殴分赃？

    这日齐威帮小队长王航和李章路过，好奇挤进去看，不多时就目瞪口呆被人群推出来。

    两人在大马路上面面相觑，指着对方，齐齐开口。

    “你有没有觉得……”

    “……”

    “……”

    连沉默都不约而同。

    李章吸气：“你先说。”

    王航谦让：“还是你来。”

    又是沉默。

    李章说：“这字……”

    王航也终于憋不住。

    “……好像是老大写的。”

    李章点头如捣蒜。

    “所以。”李章下了个结论，“老大就是司空礼？”

    王航沉痛：“老大真有偃州口音。”

    李章望天。

    “……完蛋，知道太多，我们不会被灭口吧。”

    -

    祁兮给茶楼下过战书，不管不顾猛猛睡了三天。

    吴双也不叫她，对外只说德宁公主身体抱恙。

    白王送来滋补的洋参灵芝，白河没来看她，显然还在生气。期间红豆担心来过一回，见祁兮睡得香甜，是真的疲乏，也就由她睡去。

    祁兮乐得自在，隔三差五扮个司空礼跑出去约架，打完回来猛猛睡，日子过得倒也惬意。

    齐威帮这边，王航和李章留意到，司空礼一约架他们老大就会消失。

    “已经两次了。”王航说，“老大如果真的是司空礼，他瞒着我们，到底要做什么？都是兄弟，我们明明可以帮他的呀！”

    于是第三次王航和李章跟着去了，然后看到他们老大并不参战，只在远处山间窝着一动不动，直到地面上戴面具的公子哥将所有人打趴在地。

    李章胳膊肘捅捅王航：“我们想多了，看来字迹是巧合，老大只是想要悬赏，伺机而动。”

    王航点头。

    毕竟谁会嫌钱多啊！

    话语间，黑衣公子抬头，看向巫鸦的方向：“别躲了，下来吧。”

    王航李章屏息对视，手挪向腰间刀柄。

    他们的老大被发现了。

    他们以为他们的老大会来个帅气登场，和司空礼堂堂正正比上一把，虽然按照观战情报来说，比赛不容乐观。

    “打完啦？”巫鸦说。

    他们的老大起身扭扭臂膀，嘿嘿笑着走到司空礼面前，表情很是狗腿。

    不对吧不对吧，就算打不过也没必要这样吧，这还是名震离州江湖的齐威帮老大吗？

    头一回觉得混帮派有些丢脸。这个想法刚滑过李章脑海，却见巫鸦一把搭上司空礼肩膀，下一句他说的是：“今晚去我那吃饭？请你吃烤全羊。”

    还能这样？

    李章王航两位队长几乎惊掉下巴。

    “这个啊。”司空礼低头擦着剑上血迹，说，“我有些乏了。当然，如果你那有桂花酒，我倒是可以去。”

    巫鸦大笑：“给你备着呢，走走走！”

    老大邀请司空礼回帮里吃饭。

    司空礼还同意了。

    这走向压根不在两位队长认知范围内。

    王航和李章张大的嘴巴就没合上，下一瞬听见司空礼充满笑意的声音传来。

    “帮里两位弟兄也一起的？”

    “……”

    还好老大和司空礼是友非敌。

    两位队长顺利活了下来，只是和司空礼同桌吃饭的愿望没达成。王航和李章自然也没看到他真容。

    这事说来有些巧合。

    就在他们准备往回走的时候，司空礼小童到场说了什么。司空礼旋即与巫鸦耳语言两句，说声改日再会，径直随小童去了。

    王航和李章发现，他们老大的面色凝重，又有些怅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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