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文浩瞥了他一眼，笑道：“看样子你一定是出身在富贵之家，不知道贫苦百姓的日子有多难过。”

    尚文熙一愣，“李相此话何意？”

    李文浩面向众人，侃侃而谈，“牛羊马虽然都是突厥人赖以生存的牲畜，可畜生和畜生又不一样。”

    “尤其是羊这种牲畜，它们吃草的时候是连同草根一起吃掉的，所过之处，几年之内都是寸草不生。”

    “我们大夏以利诱之，让他们大肆饲养羊，由此一来，必然会有很多的牧场被消耗一空。”

    “因此，只要我们大夏不再收购羊毛，那么到时候突厥人除了羊之外，再想去饲养牛马根本不可能。”

    “因为……已经没有足够的青草了。”

    安静。

    大殿内，没人再提出任何的疑问。

    此时他们感觉自己仿佛是被卷入了阴风当中，浑身发冷。

    李文浩……太可怕了。

    原来他之所以选择大量收购羊毛，并不是因为这玩意有市场，而是想要让突厥人的草地枯竭。

    如此精妙的布局，甭说是脑袋一根筋的突厥人，哪怕是再聪明也算不出啊。

    步步为营，每一步都是坑。

    尚文熙冲着李文浩拱了拱手，除了佩服，别无二话。

    “李相之谋划，在下心服口服。”

    众人也都是纷纷冲着李文浩拱手。

    好在李文浩是自己的队友，这要是敌人……

    他们想象不出那会是怎样的一副场景。

    文媚娘满意的点了点头，她丝毫不担心现在的困境，因为在她的心里，只要李文浩在，就没有什么困难是解决不了的。

    “既然李爱卿已经有了谋划，那么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办吧。”

    李文浩急忙拱手，“臣，遵旨。”

    很快，女帝的圣旨就下达了，命李文浩全权管理边境贸易。

    ……

    北凉城。

    一些身穿突厥服侍的牧民驱赶着一辆辆马车，拉着满满当当的羊毛羊皮前来换钱。

    为首的，是这个部落的首领，名曰准格丹。

    他的部落在突厥和大夏之间，并不算大。

    和往常一样，他把整个部落需要出售的羊毛都集中起来，带到北凉城的交易市场来交易。

    这次，更是带了上万羊毛。

    可他刚刚进城，就明显感觉到现在的北凉城似乎和以往大不相同。

    城中百姓看向他们的眼神充满了愤怒和仇恨。

    准格丹不由得一怔，心中很是不解。

    之前他们和汉人的关系不好，可最近两年大家做生意，关系已经有所缓解了。

    即便对他们不像是对汉人那般的热情，但最起码还是和颜悦色的。

    今天一进来，他就发现路过的百姓一个个都躲着他们，甚至还有一些冲他们吐口水，如同看到了敌人一般。

    很快他就带着族人来到了交易的地点。

    每个边境城市的交易场所，都由官府的人统一管辖，甚至还在这里驻扎了士兵，防止有人寻讯滋事。

    以前准格丹每次来到这里，都能看到来来往往的商人。

    可今天却是异常的冷清。

    准格丹心里咯噔一下，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

    “你们在这等着我，我去看看怎么回事。”

    吩咐了一声，准格丹便朝着相熟的一家铺子走了过去。

    老板只是瞥了他一眼，便不再搭理，忙着自己的事情。

    准格丹笑呵呵的凑了上去，用一口蹩脚的汉语说：“王老板，这次我们带来的都是上好的羊毛，要不拿过来你先看看？”

    那王老板冷哼一声，摆了摆手，“不必了，你们还是拉回去吧。”

    听到这话，准格丹脸色大变，当时就慌了。

    “王老板，咱们做了这么久的生意，你……你为何不要了？”

    “莫非是你觉得价格不合适？咱们可以商量嘛……”

    然而那王老板却是冷笑一声，换了个姿势，淡然道：“准格丹，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跟我装糊涂呢？”

    “就是因为你们突厥要和我们大夏开战，我大夏女帝生气了，从现在开始，禁止所有人再做羊毛的生意。”

    “所以，即便你们白送给我，我也不敢要。”

    “这……”准格丹瞬间瞪大了眼睛，大脑一片空白。

    此时此刻，他感觉天都要塌了。

    他满脸难以置信的看着王老板，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只要是能卖出去，哪怕是少点钱也行。

    可现在，大夏居然禁止所有羊毛的生意了？

    这不是要他们的命嘛！

    牧民们可都指望着这些羊毛生活呢，要是卖不掉，他们吃什么？喝什么？

    准格丹身子一阵摇晃，险些摔倒。

    这一万多羊皮羊毛是他们整个部落大半年的成果，是所有人活下去的希望。

    自从和大夏做生意以来，他们过上了好日子，所以纷纷放弃了饲养牛马，全都换成了羊。

    可如果以后大夏再也不收羊毛了，那他如何面对部落的子民？

    看着身后那些族人脸上洋溢的笑容，准格丹狠狠的咽了口唾沫。

    他激动的抓住王老板的胳膊，颤抖着说：“王老板，我求求你，我给你跪下了，求求你最后收一次我们的羊毛吧。”

    “这些羊毛要是卖不掉，我们部落就完了啊……”

    王老板冷哼一声，用力的甩开他的手。

    “你们部落完不完的，与我何干？”

    “再说了，这不是我不想收，是朝廷不允许。”

    “说到底都是你们那颉利可汗害的，好端端的，为何要来攻打我们大夏？”

    “行了，我懒得跟你废话，老子还憋屈呢。”

    “滚滚滚……”

    准格丹失魂落魄的走了出去。

    等候在外面的那些年轻人一窝蜂的凑了上来，兴奋的问：“首领，怎么样？这次能卖多少钱？”

    “咱们的羊毛都是上等的，不知道比其他人的好多少，一定能卖出个好价钱。”

    “不错，我们家的是我阿母忙活了整整一个月才收拾出来，这次得了钱，回去我就能娶媳妇了。”

    ……

    看着族人们那充满期盼的眼神，准格丹的心里涌起一丝绝望。

    怎么办？

    回去如何和族人交待？

    像是他们这种小型部落，家家户户都是血脉相连，打断骨头连着筋。

    就好比方才说话的那几个年轻人，都要叫他一声伯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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