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初望蹙眉：“他若当真以你为重怎能不为你的名节考虑？”

    “名节？我二人的婚事乃圣上亲定，是他正正堂堂向皇上请的一纸婚书，先皇后孝期在前，哪怕明知时下有禁不能大办喜事，他还是请动霍妃风光下聘，他已将他能做得最好的都给了我，如今我是他九皇子正妃一事且不说天下尽知，至少整个京城是无人不晓的，阿兄，你说他不以我为重才是对他最大的冤枉。”

    “可…”

    元璟衍听着姜滢阮这般维护自己心中甚是甜蜜，嘴角都差些忍不住溢出笑来。

    因着姜初望在场，他有意收敛才没露了笑。

    “我明白兄长心中所虑，我欠阮阮一场婚礼是事实，此事不只兄长介怀我亦日日挂心，兄长大可放心，婚事是我与阮阮二人的，这场大婚就算兄长不提，日后我也定会补上。”

    姜初望片刻未有应声，瞧着似有动摇。

    姜滢阮忙拉着姜初望的胳膊晃晃：“阿兄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阿兄是何时到的京城？嫂嫂可是一同到了？你们已经入过宫了没有？”

    姜初望轻点她的额头：“你这会儿倒想起来关心我与你阿嫂了，方才可是牙尖嘴利的只知一个劲儿护着你那未拜堂的郎婿呢。”

    “哪有，我一开始就问你了，是你一上来就跟人家置气。”

    “我哪有？”

    “怎么没有？阿兄方才都险些动怒了。”

    姜初望提手捏住她的脸：“臭丫头，果真是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你这才过门几日就这般护短，你心里可还清楚我才是你亲哥？”

    元璟衍眉间不悦，刚要挥开姜初望的手，姜滢阮先一步撤开了。

    “阿兄也知道我嫁人了，我都成家了阿兄就莫要再把我当小孩子对付了。”

    姜初望简直心痛，才不及一年未见，怎么他可爱的妹妹就成别人家的了？

    此情此景只叫人感伤。

    姜初望长叹一口气，无奈妥协接受现实。

    “我与你阿嫂也就才到京城不久，还未来得及入宫，本想先接你回家的…”

    “那阿嫂呢？”

    “你阿嫂如今有孕在身，长途奔波许久身子难免疲乏，进京后她坚持要来寻你，我怕她身子受不住便先送她回府上歇息了。”

    姜滢阮连连点头：“对对对，阿嫂如今身子重，顾全身体才是最重要的。”

    姜初望先是疑惑阮阮在得知洛洛有孕时竟无意外，而后一想她与元璟衍都成亲了，洛洛有孕一事元璟衍早就知晓，那阮阮还能不知道吗。

    “得了，我这一趟算是白跑了，你既长大了自己有主意了，那阿兄便尊重你的意思。今日是带不走你了，不过阮阮你要记住，只要你在这里过得不开心，阿兄随时等你回家，别忘了你的身后还有阿兄，你还有家人。”

    姜滢阮笑着点了点头。

    “那阿兄就先走了，回去要同你阿嫂交差，稍后还要入宫复命。”

    “嗯，阿兄先去忙，晚些时候我与阿衍一同回去瞧瞧阿嫂。”

    “既要回去便在家中留个膳吧，我正好回去交代一下，我们一家人难得团聚，是该好好吃上一顿团圆饭的。”

    “好。”

    ……

    午时，姜滢阮和元璟衍应约回到姜府。

    明明离开也未有太久，这次回来却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梁洛洛在见到姜滢阮后甚是欢欣，挺着大肚子与她一个劲儿嘘寒问暖。

    此番虽少不了被梁洛洛教育，可姜滢阮却丝毫不感厌烦，在这个世界上，除元璟衍外，她这双哥嫂是唯二以真心待她的人。

    一场家宴因着姜初望和梁洛洛的回归显得格外和谐美满。

    不过这一切美好对于姜滢阮而言仅止于面上之喜，无论她怎么努力的消化，这份喜悦却始终无法达至内心深处。

    她到底是未能习惯这种所谓的家族感。

    饭后茶余，任梁洛洛再三挽留，姜滢阮与元璟衍还是回了皇子府。

    忆想前不久她还对姜府那一方小院有些恋恋不舍，如今她已极其适应九皇子府那个新家了。

    ……

    夜半，元璟衍环抱着姜滢阮坐在屋顶看星星。

    姜滢阮就这么窝在元璟衍的怀里娓娓讲着自己从小到大的事情。

    不得不说元璟衍是一个极好的听众，她的一字一句他都听得格外认真。

    从读书识字一直到毕业工作，讲着讲着姜滢阮就有些发困了。或许是因夜空太美，她虽眼皮沉重可就是舍不得睡，时不时冒出的一两句话都隐约带着睡意。

    “阿衍，你还从未与我讲过你年少之事，我只知你少时曾在安国寺修养过几年，那几年你过得可辛苦？”

    “还好，如今回想已不觉多苦。”

    “阿衍真厉害。”

    “初入安国寺时我也曾几番生事，后遇玄释方丈提点，机缘之下又被梵谷大师看中传授了些功夫，我才逐渐平下心神。最初梵谷大师赞我骨骼清奇万中无一，说我于武甚有天赋，所以便将毕生心血倾囊相授，不过一年半载，他又说我戾气过重，再后来他断了我的课业，且不许寺中任何人再授我武艺，从那之后我便日日独自上山练习，既不被他人肯定接纳，我便只能靠自己变强，只有真刀实枪战胜了所有人才有机会为自己选择后路。”

    “如今我们阿衍超群绝伦，我想那个梵谷大师定会心生遗憾。”

    “我被接回宫第二年就听闻玄释方丈圆寂了，梵谷大师也于不久后离开了安国寺。他二人的因缘我当年在寺中时略有些耳闻，听说梵谷大师是在一次事难中被玄释方丈所救故才在安国寺留下栖身的，这一留便是近十年，这么多年下来两人伴如知己，我曾偶然见过梵谷大师与玄释方丈斗嘴，整个安国寺中也只有梵谷大师敢对玄释方丈那般言行不敬。”

    “人生得一知己属实难得，想来失去了挚友那安国寺便再没有梵谷大师留下的念想了。”

    姜滢阮昏昏欲睡，元璟衍在她额间印上一吻，轻声低喃道：“阮阮，若非有幸遇见你，这世间也再没有我的念想，如今有了你，便是你在哪我在哪。”

    “阿衍…我想去你和你阿娘生活的地方看一看，我想走一走你儿时走过的路，还想去拜一拜我的婆母…”

    姜滢阮睡意朦胧中忽而冒出一个念头，入宫多次她还从未踏足过虞美人的寝殿，那是他的来处，也是仅存着他与他母亲共同回忆的地方。

    相识以来她从未开口问过他是否想念自己的母亲，他也从未主动提及。

    先前她曾向元琪打听过，虞美人所处的芳漾殿这么多年以来一直空着，除了偶尔有宫女打扫外再无人入住。

    想来除了有人担心晦气外元璟衍也暗中护了那一方天地。

    他虽只字不提，但他应是无法忘却那寥寥几年的母爱的，回头细想她这个妻子做得还真是不够称职，一直以来只一味享受着他的无微不至，却忽略了要治愈他心底最深处的伤口。

    “好，待平了慧王一党，我们一起去祭拜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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