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过三巡，两个人互相敞开胸怀，刘院长更是性情中人，已经开始称兄道弟了。

    两个人边吃边聊，自然话题也就多了起来。

    “院长，听说您是大学生，一直在这里吗？”

    “毕业就回来了，我的家就在这个镇上，当年我可是拒绝了省医院的调令，立志回到家乡，一干就是三十多年啦！”

    “那，是什么让您回来的？”

    小曦不禁对院长产生了兴趣，开始询问起来。

    “志向，或者说希望吧！想回来成为让人敬仰的好医生，治好像我父亲那样被贫穷，路途遥远等外界因素耽误的病人。”

    “可以讲讲您的故事吗？我想听。”

    小曦虔诚地看向了院长，他想从他那里得到勇气。

    刘院长喝了一口酒，陷入了对往事的回忆。

    “还记得鲁迅当初学医的初衷吧！当时我就是那样的心，并且坚持下来了。”

    “您后悔吗？”

    “谈不上后悔，但也确实有遗憾。”

    刘院长接着向小曦回忆起他学医的初衷。

    “我爸爸是一位乡村教师，教书可好了，深受学生的爱戴。记得在我十二岁的时候，一次放学，学生走出校门，正赶上牛群从山上下来。也许看到学生的红领巾缘故，其中一头牛发疯似的冲向人群，向一名学生奔去，当时爸爸正在校门口，他根本没多想，毫不犹豫挡在了学生面前，结果牛角直接刺穿了爸爸的肚子。我当时吓傻了，只见爸爸倒在地上，肠子都露了出来，血流了一地。”

    “对不起，我不该问这些。”

    看着院长难过的表情，小曦有些后悔问了，他没想到会引起院长的伤心事。

    “没关系，已经过去好多年了，心不再那样疼了。”

    院长咧了一下嘴，不知是笑还是难过，接着绘声绘色地描述起来。

    “当时乡村医院不叫医院，叫乡卫生所，其实说白了，就是药店，医生连卖药兼看病，我们那时候叫赤脚医生。想想，当年卫生所的条件，别说做手术，止血钳怎么使用估计都不熟练，当时只能处理一些简单的擦伤，摔伤就不错了。没办法，众人找来担架，连夜轮流往山外抬，一路上，爸爸的声音越来越微弱，最后还是没坚持到医院，就这样离开了我们。”

    刘院长遗憾地叹了口气，转头郑重地说：

    “知道我爸爸临死的时候说什么话吗？他让我好好读书，长大后当医生，治病救人。”

    说话的时候，泪水在这坚强的汉子眼眶里一直打转，让人忍不住产生共鸣，小曦忍不住安慰起来。

    “你最后做到了，当了医生，没有辜负老人的希望。”

    “唉，有什么用，我照样挽救不了像我父亲那样的人，我很惭愧。”

    “您做的已经很好了。”

    刘院长喝了一口酒，自顾自地继续讲述着自己的经历，也许，他更需要找一个人倾诉一下，让别人了解他曾经也是充满豪情壮志的人。

    “因此，我发奋读书，考上了医学院，毕业以后，毫不犹豫选择了回家乡，立志做个好医生。”

    “当年高考的时候，我就想当医生。”

    小曦随口说了一句，仿佛在刘院长当年身上找到了自己的影子。

    “不过，我没有你幸运哦！有个好妻子陪着你，看你俩的样子，彼此真的好爱，我敢肯定， 即使你走遍天下，她也会跟着你。”

    小曦没有反驳，他此刻觉得自己确实很幸福。

    刘院长声音突然有些放低，凑近小曦，开始说起了悄悄话，看来，这个酒好像起作用了。

    “知道吗？老弟，我当时的决心有多大吧，不仅离开了大城市的繁华，还面临着舍弃自己最爱的人。”

    刘院长说完，警觉地看了看外面的女人，不自然笑了一下。

    “当年我的女朋友可漂亮了，我们很相爱，但人家一听我要回大山沟里，毅然提出了分手，还记得分手那一天，我在操场外面足足上坐了一夜。”

    “您还想她吗？舍弃了爱情，回到这里觉得值吗？”

    “这多年过去了，只能说遗憾，当事业无成，穷困潦倒时，爱情也就变得奢侈了，自然就没有了激情，感觉和谁都那么一回事了。”

    “哈哈，说明嫂子这人很优秀，慢慢代替了原来的那份爱。”

    “也许吧！当有了孩子，谈什么爱情，双方已经把所有的爱转移给了孩子，那都是责任，亲情了。”

    小曦听到院长说完这些话，突然脸红了一下。

    “大学毕业后，我满怀激情来到这里，想慢慢实现我设计的美好蓝图，我的目标是建设一个完善的医疗体系。我打报告，筹资金，跑上级部门领导，二十多年了，医院终于建好，设备也齐全了，但，管什么用？没人来……”

    刘院长端起酒杯，猛地喝了下去，语气变得激动起来。

    “小张，你看看，这么大的医院，竟然一个专科医生都没有，建这么好，有什么用啊！”

    说完这些，刘院长竟趴在桌子上哽咽了几下，抬起头问着小曦。

    “你问我值吗？到现在我还是那句话，值，因为我已经尽力了。别小看我哦！这些年，经我手，从阎王爷那里拉回来的人数不清。”

    “我知道，您是一位好医生。”

    “哈哈，当时你可拍着桌子说我漠视生命，是个不称职的医生呢！”

    “对不起，刘院长，那时候我不了解情况，一着急，什么气话都说出口。”

    小曦被刘院长一说，想起那天的冲动，连忙道歉。

    看着小曦的囧样，刘院长哈哈大笑，连忙摆摆手。

    “哈哈，我不怪你，因为你说对了，我的心确实麻木了，因为看到这样的情况太多了。”

    “院长，我懂了，不是漠然生命，而是无能为力。”

    “这句话我爱听，当初我和你一样，遇到这样的重病患者，不甘心，焦急，自责，甚至痛哭，曾大声发泄自己的无能，但仍无济于事。随着年龄的增大，现实的打击，我那颗心真的要慢慢熄灭了，”

    说完这些话的时候，刘院长的眼睛突然发出亮光，好像燃起希望之火，盯着小曦笑着说：

    “你的出现，又让我燃起了希望。”

    “看到了当年的自己，是吗？”

    刘院长点了点头，非常肯定地说道：

    “在你想拯救那位大爷的时候，我确实看到了自己的影子，想重新找回自己。”

    小曦的心随之也激动起来，举起酒杯，坚定地说道：

    “那我们一起做，组建一支健全的医疗队伍，让镇上所有的百姓就地医治，不受疾病伤痛的侵犯。”

    “一言为定。”

    两双大手紧紧地握到了一起。理想让两代行医人互相欣赏，为了共同目标坚定地向前走。

    一顿饭功夫，小曦彻底了解了这里的一切，不禁与这位可敬的院长产生了强烈的共识，他留下的心更坚定了。

    小曦决定协助他先把骨科专业室完善，刘院长主攻的是内科，两个人暂时挑起大梁，然后接下来打报告给上级，争取一年内完善其他科室。

    刘院长再一次激情满满，越说越兴奋。

    仅仅两天时间，小曦就喜欢上了这个地方，在这里，他可以自由地呼吸新鲜的空气，拉着文慧的手，肆意地走在街上……

    脱离外界一切烦恼，与文慧再此共度余生，不正是自己想要的生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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