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先下去吧，这儿没什么事了。” 苏牧青放下文书，无奈地长舒一口气。

    只要她还在自己身边，他心里就控制不住地胡思乱想。

    呵，这么快就翻脸了？ 宋时悦心里嗔笑，你不在意，我也可以很洒脱地放下。

    于是她没吭声，只点了点头，就毫不犹豫地退出了书房。

    哪怕心里有再多的想法，表面也装作毫不在意。

    苏牧青在书房里待了一下午，午饭也只是随意吃了几口，中间把文初 文渊他们都叫进了书房议事，三个人出来的时候已经天黑了。

    李林寒这次不听叮嘱，私自潜伏到原舍的匪窝，还真是帮了大忙。

    他带出来的这些东西，里面既有赵行修勾结山匪，偷运火药的证据，又有景离王派细作前来的书信。

    虽然没有具体的细作名单，但基本上可以确定，假兰枝这般处心积虑，一定是来者不善。

    苏牧青本想带着真兰枝大张旗鼓闯进柳家揭穿假兰枝的真面目，但顾虑到真兰枝的名誉和过往，还是觉得需从长计议。

    务必要找一个万全的法子，既能让假兰枝毫无声息地销声匿迹，又能让真兰枝顺利归位。

    赵行修死的真是巧合，但凡他晚一步登天，有了这些书信，定能治他一个勾结外敌，意图谋反的罪名。

    到那时，死的可不是他赵行修一个人了。

    三日后，赵府，赵行修下葬以后，唐闻芝也一病不起，她已经三天三夜没有好好休息、吃饭了。

    两个女儿刚没有了父亲，母亲又病成这样，一时间也没了主意。

    “惜惜，你回去休息吧，娘这里我来照顾。”

    外间，赵念念轻轻拍了拍昏昏欲睡却强撑着的妹妹劝慰道。

    “姐姐，娘是不是也要走了？”赵惜惜一开口就控制不住地哭了出来。

    十几岁的孩子，正是天真烂漫、无忧无虑的时候，突然要面对这样的生离死别，一下子有些接受不了。

    “呸呸呸，傻丫头，娘好好的，她只是太累了，惜惜照顾好自己的身体，娘也会少一些担心。

    去吧，回去好好睡一觉，娘这里有我来照顾，我保证娘很快就能好起来的。”

    赵念念惨白清瘦的脸上挤出一抹安慰的笑容，她伸手捋了捋妹妹额头凌乱的发丝，把她送出了门外。

    嬷嬷按照赵念念的吩咐，把赵惜惜带了下去。

    “你们也都下去吧。”

    赵念念打发了一众人等，自己退回唐闻芝的屋内，将房门从里面锁死。

    她来到唐闻芝床前，端来药碗放在床头的矮凳上，坐在床边，轻轻晃了晃唐闻芝的胳膊柔声喊道。

    “娘，该吃药了。”

    床上的唐闻芝有气无力地摇摇头，仍是一言不发，她的嘴皮已经翘起，眼窝也深深地陷下去。

    赵念念深深叹了一口气，从床上起来，后退两步，直挺挺跪在了地上，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

    唐闻芝听到异响，眼皮一动，挣扎着扭过头，就看见大女儿跪在地上泪流满面。

    “念儿，你，你这是做什么？你起来啊。”

    唐闻芝因为给赵行修下毒，亲手杀死了自己的丈夫，心里又怕又愧疚，所以自愿不吃不喝，想以她一人之死，求个心安。

    只是每当命悬一线时，就放心不下两个女儿，因此五内俱焚，病情更加严重。

    如今见女儿这般作为，忍不住又担心起来。

    “都是女儿不孝，才害的母亲变成这样。”

    赵念念说完抬手狠狠给自己一个巴掌，啪的一声脆响，唐闻芝的心揪起来，强撑着胳膊从床上起身。

    却因为身子实在虚弱的很，又控制不住地差点摔下来。

    赵念念跪着匍匐上前，抱住了唐闻芝，把头埋在床边失声痛哭起来。

    唐闻芝心里更加没底，她用力抓住赵念念的胳膊，气若游丝地问道。

    “你平时最为乖巧，从不惹是生非，是不是谁欺负你了？你告诉娘，娘替你......讨回公道。”

    只要她唐闻芝还有一口气在，就不允许别人欺负她的宝贝女儿！

    赵念念听了哭得更厉害了，唐闻芝急得恨不得像以前一样生龙活虎起来。

    良久，赵念念才说出了让唐闻芝惊掉下巴的秘密；

    “娘，爹的死，跟您没有关系，您根本不必这么自责。”

    “你说什么？”

    唐闻芝像是遭到了重击，她猛地松开赵念念的胳膊，惊恐地张大了嘴巴：“你是怎么知道的？”

    “您给爹熬的粥，每次只有他一人的份儿，惜惜想喝，您不让，还把碗给打碎了，说是给大人补身体的，女儿家不能喝。

    您从来没有那样凶过她，而且从那以后，爹的粥，您都是亲力亲为地熬好，盛出，再亲手端到爹的跟前。

    就连时候洗碗，都从不要旁人帮忙，那时我就怀疑了。”

    唐闻芝听了，反而有一种如释重负的轻松，这样的秘密，终于有人帮她分担了。

    她无力地靠在床头，木然地看着雕花的床帐，喃喃自语似的。

    “我有什么办法？我不能让他一人，毁了我的两个如花似玉的女儿啊。

    你们的人生还没有开始，你们还会遇到如意郎君，成亲生子，儿孙绕膝，多好的前程啊。

    可一旦有了谋反叛国的爹，就只能为他陪葬了，不要怪娘心狠，娘也有软肋啊。”

    两行热泪从她干枯的眼睛里流出，在深深的眼窝里停顿了一下，又滴到了嘴角。

    “可是娘，您不知道，那药，已经被女儿换掉了，所以，爹的死，不是您造成的，您不必这样自责了。”

    赵念念鼓起勇气说出了自己的秘密，说完，又害怕似的低下了头，不安地等着唐闻芝责骂。

    唐闻芝黯淡无光的眼睛突然动了起来，她死死抓住被角，扭头难以置信地看向一向乖顺的大女儿：“你说什么？娘死了，是罪有应得，你不必宽慰我了。”

    “女儿没有撒谎。”

    赵念念从袖子里拿出一个小瓷瓶，放在手心高高举起，递到唐闻芝面前。

    “这里，只是普通的面粉而已，女儿早已经偷梁换柱了。”

    说完，她把瓷瓶打开，将里面的白色粉末全都倒进了自己的嘴里。

    唐闻芝想拦，却根本没有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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