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晶诚厂生产的晶诚摩托，曾经风靡整个汉东省，占据了百分之80的市场份额！可是短短几年的时间，就沦落到如今还需要靠政府的财政补贴才能够运转下去。我想问问，到底是什么原因？”

    “县政府这边不可能一直给厂子里补贴，我这一次来这里考察，可以明确告诉你。晶诚厂今后得到的政府补贴会逐渐减少，县政府不可能一直拿钱补你们这个窟窿。包括其他几家厂子也一样！”

    江远没有什么表情说道。

    “啊？！江书记，没有政府补贴，我们厂子工人该怎么办啊？！”

    潘江听到这话，一下站起身来，几百万的亏空是工人发工资的钱啊！这该从哪里来？

    “坐，我告诉你不是现在就立刻停了厂子的补贴，而是让你们提前有所准备。厂子不能光是只靠着县政府的补贴度日，那就只有变——变则通！”

    “改革，势在必行！必须要激起厂子自身的造血能力，否则，谁也救不了它。”

    “县政府能够救你们一时，但是救不了一世！而且今后你们划归开发区，开发区可没有钱补贴你们。必要时候，厂子就要破产清算，不要想着是铁饭碗，靠着财政输血度日。”

    江远语气缓了一些，但是其中的内容却让潘江更加感觉到寒冷。

    这位可不是之前的那个副县长，江书记可是政法委书记，同样还是开发区党工委书记，他在平康县也是说一不二的人！

    他说能够让晶诚厂破产清算，那就一定可以！

    但，这可是十几年的厂子啊！他从工作开始就在这里，一步一步走到了现在，早就把厂子当成了家。

    家没了，这怎么行？！

    “江书记，我们一定改！一定变！我们研发中心马上就要研发出来了一款新的摩托车，一定能够重新占领市场！”

    潘江语气激动，把厂子里保密的事情也说了出来。

    “新摩托车？你实话告诉我，你们还需要投入多少资金，要用多长时间？我记得拖垮厂子的原因之一，就是当时厂里投入了大量的流动资金来研发这个吧？这么几年了，研发研发，还在研发？”

    “呃，这个.....”

    潘江一下卡壳了，他没有想到江书记对他们了解这么深！

    还想用这个理由糊弄一下，这一下却是不行了。

    “潘厂长，你的资料我研究过，从前也是一个一心扑在厂子工作上，不会阿谀奉承，不会骗人的好厂长。可惜，这几年我实在是想不到，你到底在干什么？”

    “江书记，我.....”

    “行了，言尽于此。你们这个党委书记任杰我会调走，厂子今后也不会再派党委书记过来。你接下来要做的就是稳定整个厂子的人心，让厂里的工程师现在就开始学习电动自行车的设计和生产模式。”

    “正式的变动会在年后，我将会以我的意志来改革整个厂子！平康县企业改革方案将会在过年之前公布，同时那时候也会有一笔过年奖金发放给大家。希望明年正式改革的时候，你们能够做好准备。”

    江远和这位潘厂长的这一次谈话，或许看来是不怎么顺利的。

    第一次的见面，他身上还绑着整个厂这么多人的生机，无法敞开心扉地谈，他想要的是政府继续的补贴，或许还在做着靠新研究的摩托车车型来翻盘的美梦。

    但，平康县已经不会再继续投入。

    新的县长，新的书记，新的县委班子是朝气蓬勃的，所有人都在想着做出一番政绩！

    所以，钱这个东西将不会再无底线地投入给这些亏损的工厂企业。

    “...是，书记，我明白。”

    沉默了片刻，潘江点头道。

    他能够感受到这位书记的决心和手腕，他无法拒绝，也阻挡不了江远的决心。

    江远被他送出了办公室，潘江看着这位年轻的书记的身影不断远去，未来究竟如何？谁心里都没有底。

    “那就看看，到底能不能行吧！”

    .........

    接着江远一行人考察了剩下的两家厂子。

    “504厂电池的技术是顶尖的，我们有着自己的研发团队，投入了很多的时间和金钱，技术在全行业都是领先的！”

    在504厂，厂长江德福这样介绍道。

    在身边的其他几位504厂的人也是有些骄傲，他们504厂是一个小厂，在整个军工供应链中都是微不足道的一个环节，但是在这几年大家的努力下成功把技术提升到了行业顶尖水平。

    这是值得骄傲的事情！

    “但是，你们厂子的东西卖不出去，现在是一点进项也没有。这样怎么行呢？”

    发展计划委主任曹睿阳开口就直插心窝子。

    江厂长的笑脸一下僵硬了起来。

    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这怎么就往心窝子捅？

    平康县的人怎么都是这么没有礼貌？

    “江厂长，我很高兴你们在困顿的情况下也从未放弃对技术提高的探索，你们的精神值得我们所有人的学习！”

    江远笑着岔开了话题。

    谢谢书记！”

    江厂长笑着接受了江远的好意，对着曹主任哼哼了两声。

    江远莞尔一笑。

    在他看来，504厂是没有什么内部的问题的，只是他们军转民之后适应不了市场化经济的角色，无法跟上市场的潮流。

    加上这群人，江远扫视了一圈，很明显，整个厂里面基本都是技术宅！

    在军工体系下，他们这样钻研技术是非常好的，但是在现在，他们必须要有能够把产品卖出去的能力。

    但，很明显，504厂没有这能力。

    “江书记，我们团队已经实现了小型锂离子电池正极材料的国产化，这方面是全行业的第一！不过我们现在还没有把这个消息说出去，说出去好像也没什么用。“

    江厂长有些悲观，实在是被现实和理想的巨大落差给打击到了！

    原本以为他们的技术水平，肯定能够在民用市场上大杀四方，但是没想到去和人家谈，首先就得酒桌上大杀四方，伺候好采购的负责人。

    然后，还得给回扣，这种事情让504厂的大家都很不满，于是就没合作了。

    他们有着军工人最为朴素的道德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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