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丫偷偷看了看阿爷，他脸黑的跟锅底一样。

    但娘的眼神很温柔，充满了鼓励。

    三丫想了想，撇嘴道：“娘……娘生病了，我刚挖了一筐野菜回来。

    然后……看见灶房有黑面馍馍，我想给娘拿一个，阿爷……阿爷不让，还打我！”

    三丫说完就乖乖站到了一旁，并不期待谁会给她做主。

    众人注意到三丫脸上有老大一个巴掌印，嘴角还有血迹，不由得一阵唏嘘。

    这陈老头，下手也太狠了吧！

    往日陈老头子也没少打几个孙女，三个丫头挨了打只能默默受着，从来不敢告诉李茹茹。

    就算告诉李茹茹，李茹茹也不会为她们发声，反倒教育她们忍一忍，不要去招惹阿爷。

    陈老头子厉声呵斥道：“什么拿，明明是偷！你这小贱蹄子还在这混淆黑白！”

    他斜眼看着李茹茹，“报官！我要报官！”

    李茹茹瞪大了眼睛，“爹，您为了一个黑面馍馍要去报官？让县令大人来抓一个五岁的小丫头吗？”

    “小丫头怎么了？小丫头就能偷东西吗？”陈老头子说的义正言辞。

    李茹茹差点笑出声，她指了指站在角落里的陈三宝。

    “爹，俗话说，子不教，父之过。要是上了公堂，你儿子也会跟着遭殃，搞不好还会连累金榜。”

    陈老头子大字不识一个，最疼爱的就是自己会读书的大孙子陈金榜。

    一听到会影响金孙的前途，他的语气一下就软了下来，“那……三丫偷东西总归不对吧？”

    他斜眼看了看不远处的赵氏，想让她帮忙说话。

    赵氏却打了一大盆水，也不管院子里还有外男，一遍遍的洗着自己的脸和头发。

    不干净了，她感觉自己一辈子都洗不干净这一身的尿骚味了。

    李茹茹贴心的纠正陈老头子，“爹，三丫也姓陈，她是您的亲孙女。一笔写不出两个陈字，她拿陈家一个馍，怎么能叫偷呢？

    爹，我知道您大字不识一个，搞不清这些也正常，我不跟您计较。”

    陈老头子被怼的哑口无言，他眯起眼睛仔细打量着李茹茹，隐隐感觉这个儿媳妇有点不对劲。

    平日她见到他这个公爹，都是低着头，不敢看他，更别说反驳他了。

    此刻眼前这个女人，不但敢跟他对视，还敢阴阳他，简直反了天了。

    “老三家的，你爹娘就是这么教你的？对公公婆婆如此大不敬？”

    李茹茹站直了身子，一点不怵，“您是我公公，又不是皇上。咱有事说事，皇上人家还会听大臣们的意见呢。

    爹你这么大的人了，又何必跟一个小丫头计较呢。”

    谁还不会道德绑架了。

    陈老头子用孝道绑架她，李茹茹就用三丫还是个孩子反击他，顺便搬出皇上吓吓他。

    根据原主的记忆，这个朝代叫大汤。

    跟历史上任何一个朝代都不太相符，应该是架空的。

    不管什么时候，皇上都是最大的权威，平头老板姓听了天然就害怕。

    但李茹茹觉得，这大汤的皇上能允许女子读书，一定是个明君。

    昏君才要害怕，明君有啥可怕的，反正她不怕。

    陈老头子再次吃瘪，看着一向唯唯诺诺，被欺负死了也蹦不出一个屁来的儿媳妇，忽然变得伶牙俐齿，还敢跟自己叫板，他一时难以接受。

    平日李茹茹可是每天要伺候他这个公爹洗脚的，甚至有时候水凉了热了，他随手就是一巴掌。

    这么多年，李茹茹从没有反抗过。

    赵氏用光了一大盆水，终于感觉自己不那么臭了。

    她顶着湿漉漉的头发，三两步跑过来支援自家老头子，“老三家的，我这老婆子还没死呢，灶房里的事我说了算。

    馍馍我想给谁吃就给谁吃，三丫没经过我同意，偷拿东西就是不对。”

    李茹茹听了这话红了眼，眼泪吧嗒吧嗒的掉，“娘，你不会是又想把馍馍藏起来，给大哥一家吃吧？”

    赵氏被戳中了心里那点小心思，神情有些不自然。

    李茹茹几乎是哭嚎着道：“娘，我饿死了没事，但三丫她还小啊，您就行行好，赏她一口吃的吧。”

    对付公公，李茹茹主打讲道理吓唬他，对付婆婆，她则选择演戏，扮演一个可怜的受害者。

    李茹茹的话听的在场的人都心痛不已，这些人中妇人居多，李茹茹的话成功让她们想起了自己和女儿这么多年在家中受的气。

    重男轻女的时代背景下，每个女人的日子都不好过，无论年龄。

    潘大燕愤愤不平道：“赵婶子，你这也太不地道了，你看三丫都饿的皮包骨了，你就不心疼吗？”

    赵氏迷茫的瞪了三丫一眼，她还真不心疼，一个丫头片子，赔钱货，她有啥可心疼的。

    饿死了，还能省下一口口粮呢。

    陈老头子忽然不声不响的走到井边，抄起挑水的扁担，扔在李茹茹跟前。

    “你自己的女儿，自己教训吧。教好了，我可以考虑不去报官。”

    李茹茹捡起来地上的扁担，拿在手里掂了掂。

    心里冷笑，这陈家人还真是奇怪，怎么一个个都主动往她手里送装备呢。

    陈三宝刚才送的臭鞋底，她揍了张俊娘一顿。

    陈老头子这会儿又主动送扁担，李茹茹正在考虑要不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殴打公爹时，人群里忽然传来一个老者的声音。

    “六弟，你在胡闹什么！”

    说话的人是李茹茹的三伯公，陈秉孝的三哥。

    陈秉孝见到三哥，眼神立马变得老实起来，“三哥，我……我在管教儿媳妇。”

    陈老三是村里德高望重的老者，他家出了个秀才，陈金榜的老师就是他。

    陈老三撇了陈秉孝一眼，冷声道：“事情我已经知道了，不就是一个馒头吗？你至于这样无理取闹吗？说出去也不怕别人笑话。

    你不嫌丢人，我都臊的慌。”

    一旁一个夫人接话道：“那馍馍的钱我出了。”

    说着掏出一文钱，直接丢在了地上。

    李茹茹眼里满是笑意，上前亲昵的拉住了老妇人的手，“三伯娘，让您见笑了。”

    李茹茹的公婆是一对大字不识的文盲，婆婆撒泼打滚，公公胡搅蛮缠。

    三伯公则是陈家村有头有脸的人物，三伯娘海氏在大户人家当过丫鬟，心明眼亮，是非分明。

    陈秉孝的脸色难看之极，“三嫂，你这不是在羞辱我吗？”

    就给1文钱还扔在地上，谁会去捡。

    他酝酿了很久，觉得自己没错，正准备发火。

    一扭头却看见自家那个老婆子，居然捡起了那一文钱，还宝贝似的揣进了怀里。

    感受到陈秉孝刀子一样的眼神，赵氏挺直了胸脯，“怎么？1文钱不是钱吗？三嫂给的，不要白不要。”

    海氏道：“六弟妹，你拿了钱，可别再跟孩子一般见识了。”

    一场闹剧，终于告一段落。

    陈家人受到了不同程度的伤害，李茹茹毫发未损，还收割了一波同情。

    ——

    牙行门口。

    10岁的陈佩娣哭的声音嘶哑，“大伯、大伯娘，不要卖我好不好？我娘生病了，我还要去给她挖草药呢。”

    陈大缸和妻子王水霞丝毫不理会侄女的哭嚎，从人牙子手里接过五两银子，笑得见牙不见脸，转身对两个儿子道：“走，爹娘带你们买肉包子吃。”

    几人吃饱喝足，回到陈家村，一进门就看见李茹茹带着两个女儿站在门口。

    见他们回来了，李茹茹看了一圈没看到二丫，便开口问：“大哥，二丫呢？二丫没跟你们一起回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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