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哦，我都差点忘了，这是之前在火车上打的水。”冬夏继续眼睛都不眨地撒谎道：“没想到现在还热腾着。”

    向春霞一脸她不识货的痛惜表情：“那可不！你这可是军用的暖瓶，质量比外面的还好。又是你爸留给你的吧！”

    冬夏没否认，和她下车溜达解决方便后，回来就打开暖瓶把热水分了她喝。

    至于车上其他知青，水不多，只有几个女知青能分到一点儿，男知青就凑活喝凉水。一口暖呼呼的热水下肚，整个人都舒服许多。

    在场的另外四个女同志都十分感激冬夏。

    向春霞很羡慕冬夏有这个暖瓶。热水壶在北方极为抢手，到了冬天没有这玩意根本活不下去。但想买一个暖瓶要六块五毛钱加十二张工业券或者一张暖壶票。

    她就没舍得买，本来想把家里的带来，但后妈死活不让。

    “太饿了！大哥，营部有没有给我们准备吃的啊？”一个男知青苦着脸问。

    农场营部来的黑脸汉子摇头，又安慰道：“天气冷，带吃的过来容易凉。等到农场就好了，我们营部给知青同志都准备了热乎乎的白面馒头，丰富的菜式！明天还有肉菜，量大管饱！”

    众人一听，顿时觉得自己又行了。

    另一个文质彬彬的男知青问：“哥，还有多久能到农场？”

    黑脸汉子看了眼头顶天色，估摸道：“下午吧！天黑之前应该能到。”

    众人眼前一黑。

    快一整天不给饭吃，这不得把人饿死！

    不过有不少知青是自己带了吃的，当下也顾不得了，饼干、糖果，什么都吃的都从包里掏出来，像饿死鬼一样啃着。

    没带吃的人，只能看着他们直咽口水。

    女同志基本都带了吃的。

    向春霞也往自己包里掏了掏，摸出一片糖霜饼干递给冬夏。

    她自己倒没舍得吃这个，而是啃青稞干粮。

    上回向春霞就看出来了，冬夏娇气，吃不来干粮。

    暖壶里还剩下一点热水，冬夏三两下啃完饼干，随后投桃报李，让向春霞把搪瓷缸拿出来。

    “向姐，我给你冲点油茶面吃。”

    同时悄悄从空间里取出一滴灵泉水放进去。

    “这怎么好意思……”话虽说着，向春霞手却已很诚实地把缸子递到她面前。

    油茶面的香味一冲出来，在场知青都馋迷糊了。

    向春霞就着干粮，把缸底都舔得干干净净。

    相比之下，冬夏的吃相就文雅许多。

    不过她的搪瓷缸最后底部也是十分干净。

    这主要是因为她脑海里开了个小差，不小心把剩下这点油茶面糊底传送了过去……

    冬夏懊恼得不行！

    这个搪瓷缸平时本来也是可以正常使用的，但只要她思绪跟着一动，就会自动传送物品。

    想到祖宗在另一边要是看到缸子传送来油茶面污渍的场景，她就尴尬不已。

    还能补救吗？

    冬夏一咬牙，干脆又传送了一缸灵泉水过去，想着说不定能遮掩一二。

    不然要是剩下那点食物残渣就显得她太邋遢了。

    “冬夏，你咋了？”向春霞看着她关心地问。

    “没什么，我们再歇会吧。”冬夏搓了搓逐渐回温的冰手。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喝下加了那滴灵泉水的油茶面后，身体都舒服了许多，没再打颤了。

    向春霞也有相同的感觉。胸膛热乎乎的，像有火炉在烤。

    天亮后解放车一直往荒原里开，有时没路，却硬生生开出一条路。一路尘土飞扬，呼吸间都是蚊子小咬，见冬夏从包里掏出一件衣服蒙住头脸，其他人也纷纷效仿。

    抵达红兴隆国营农场管理局，已是下午三四点。

    如黑脸汉子所说，营部农场果然给知青们准备了白面馒头，一人一碗热气腾腾的蔬菜汤。

    这年头白馒头可是细粮，普通人很难吃到。而且北大荒馒头分量足，白白胖胖一大拳，发酵得恰到好处，瞧着有其他地方两倍大。一口咬下去，麦香四溢。

    大家肠胃都快饿出一个窟窿洞，一下车就涌上前疯抢。

    冬夏啃了个馒头，手往前伸又去拿，心想自己这是饿出毛病了？

    居然也会觉得一个馒头真好吃……

    向春霞左一口馒头右一口汤，吃得那叫一个满足。

    这可苦了后面的人，馒头剩不多了不能敞开吃，每人就分俩个，蔬菜汤也被舀得只剩下飘着菜叶浮末的清水。

    吃饱喝足后，她们被农场营部的人带到临时住宿点——一排排简陋的茅草黄土坯房子比邻而立，门口堆着一辆辆手推车，蓝绿色的老式窗户和门，后面倒是有两座红砖盖的气派建筑，上方高高插着五星红旗，迎风飘扬。

    “你们快瞧——！”不知是谁惊呼了一声，众人往远处看，只见前方是一望无垠的绿色平原，广袤无垠的荒草甸上屹立着几座像蒙古包一样的产物。

    “我们晚上住哪儿？”有新来知青呆呆地问。

    “喏，就前面的帐篷，条件有限，男知青一间，女知青一间，大家就这么先凑活一晚吧！一会我让人安排你们烧水洗漱一下，明天再办欢迎会，给你们安排插队的地方。”老营长叮嘱完便背着双手离开。

    有知青嫌弃这里条件简陋，上过剧组历史课的冬夏却清楚，这里的一砖一瓦，全都是北大荒兵团和数十万知青亲手搭建出来的，从零到整。要知道北大荒的建设始于1947年，这里人迹罕至，还只是一片荒野！

    二十余年的艰苦发展，到如今属实不易。

    在他们之前的知青过来，还得搭建房子，眼下有现成屋子住已经很不错。

    看着眼前极富生机的红色岁月场景，干燥的冷风吹在脸颊上，冬夏打了个哆嗦，才忽然有一种真正穿越到这个年代的实感。

    这次一共四十多名知青，其中只有十二名女知青。她们分到的屋子比较小，两人要挤一张小木板床。

    冬夏自然是商量好和向春霞一起睡。

    她没带床褥棉被，向春霞拍拍胸脯，掏出自己厚重的包袱道：“晚上你就跟姐睡一床被子！”

    冬夏笑呵呵道：“谢了向姐。”

    “你跟我客气什么。”向春霞提醒道，“不过我看你还是赶紧给你后妈写信要东西，要是咱们之后没有分配到一个地方就糟了。”

    冬夏点点头。她刚才就在营地里看到有寄信的地方，当即过去买了邮票，匆匆写了一封家书寄过去。

    不过这信呢，她也就是打个幌子，并不期待原主后妈真能给她寄什么好东西过来。

    凭记忆里的印象，她指望搪瓷缸都比指望那恶毒后妈强。

    累了一天了，女知青们都想早点休息，张罗着在铺床收拾东西。向春霞见状也想铺床，冬夏拦住她道：“不急，我们先去洗澡。”

    “哦对。”向春霞一拍脑袋，从包里翻出一块用油纸包着的红卫老肥皂，“你应该也没带这个吧，要不用我的。”

    冬夏摇头道：“不用，我带了。”

    她从原主包里拿出一块白色的羊脂皂，闻着还挺香。

    向春霞眼尖，羡慕道：“你这是海城特产吧！去年才刚出的，我们北京到买不到。”

    冬夏笑道：“你喜欢啊，等什么时候我回去了给你带。”

    “好！”向春霞脆声应着。尽管如此，她觉得自己和冬夏回城的机会寥寥无几。

    趁要洗澡，冬夏提前从空间里取了满满一大瓶灵泉水，咕噜仰头喝下。

    ……

    友谊农场。

    吉普车开得快，阎政扬比知青们早半天就到了部队营地。

    他办理好上任手续，由于转业是团长级别，分到一间单独的砖瓦屋子。

    上午阎政扬也路过其他两个农场，对比之下，还是友谊农场条件最好。

    因为54年苏联援助，这里不仅有着他们赠送的最先进机械农具，还有苏联人帮忙搭建的房子。

    红砖三层小楼，有俱乐部、大会堂……

    听说俱乐部会定期播放电影，还有文艺汇演。

    阎政扬之前去过苏联参加飞行培训。

    他看着眼前井然有序的农场营地，心想苏联人式建筑倒是漂亮、气派，就是与国情不符，和周围荒芜环境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阎团长，您的晚饭来了！”一名戴着雷锋帽的士兵捧着一个铝皮饭盒和一桶汤小跑进来，帮忙把饭菜温在炉子上。

    “嗯，辛苦你了小刘。”阎政扬颔首，跟着走回屋里。

    作为团长身边会配备一名保卫兵，小刘就是，平时负责他的衣食住行。

    “为团长服务，不辛苦！”小刘双腿踢踏，恭敬行了个正礼才离开。

    外面天色昏暗下来，屋里电灯坏了，就点了两根蜡烛。

    阎政扬不习惯喝热汤，就只打开饭盒，吃了两口觉得咸，顺手拿起一旁的搪瓷缸喝水。

    搪瓷缸里盛满了水，他下意识以为是小刘倒的。

    毕竟他试验过，这个搪瓷缸只有在自己手里时才能发挥传送物品的作用。换作其他人那里，就是个普通的铁皮水杯。

    喝了两口，阎政扬感觉这水甜滋滋的，很润喉咙。但他彼时并没怀疑，以为是北大荒这边的水质原生态，更清甜。

    结果饭吃到一半，小刘敲门进来给他送水时，看着他忽然发出一声惊呼：

    “阎团长，您这是上泥里滚了一圈吗？！”

    阎政扬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身上竟不知何时沾满了黑色的污泥。

    以为手上没有，搓了两下，掉下两大块黑煤渣，正中饭盒里的白米饭。

    阎政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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