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刚亮，老葛便将轿车停在了左家大门前。

    跟着左仙童、黄丕进了左家大门，赵老三的眼睛都不够用了。

    “介尼玛似皇上住的地方吧......

    这门房诶，比尼玛我家都大......

    好家伙，介家里还有花园呐，介尼玛种点葱姜蒜卖去，介不发财了嘛......

    还有廊亭——我尼玛听说书的说过有钱人家花园带廊亭的。

    敢情尼玛是真的......”

    听着赵老三嘴里零碎太多，左仙童一皱眉，回头对着他说道：

    “老赵，说话就说话，嘴里别不干不净的。

    我这家里有女眷，你这尼玛尼玛的说给谁听呢？

    不行就门外等着我给你拿钱......”

    这少爷央子不爱听自己说话，赵老三笑嘻嘻的给了自己一个小嘴巴，说道：

    “您老也生气，我介真不是骂街。

    口头语儿......

    从小到大介么说话习惯了，介一时半会的还不好改。

    不过少爷您发话了，我赵老三就得兜着。

    我尽量不说——介尼玛不似左海山左爷嘛.......”

    这边刚刚说了一半的时候，正巧遇到端着鸟食罐子准备去喂鸟的左海山从厅堂里走出来。

    赵老三一眼便认出来了左海山，当下立即小跑过来給左爷打千行了个礼。

    左海山一头雾水，上下打量了一番这个人，随后对着后面走过来的左仙童说道：

    “这天津爷们儿是你朋友，太客气了.......

    这礼数——别磕头啊......”

    说到一半的时候，见到赵老三竟然冲着自己跪下去磕头。

    吓得左海山立即将他扶了起来，说道：

    “这不年不节的也不是我生日，行这么大的礼干什么？

    老右，拿二十块大洋来給人家......”

    这时候，被搀扶起来的赵老三对着左海山说道：

    “左爷，您老真把小三子我给忘了？

    我，天津卫的赵小三——赵连喜啊......

    好嘛，介尼玛还没想起来呐......

    我大哥赵连英，二哥赵连春，还有我爸爸赵洪安——介不都您老一刀砍了脑袋的吗......”

    原本左海山还笑吟吟的，听了后面半截话之后，左爷的笑容有些僵硬。

    赵老三连喜还没看出来，自顾自的继续说道：

    “三次都是我妈带着我来京里收的尸，前两次还尼玛送了左爷您二两银子，想让您下手利索点，让我爹他们少遭点罪......

    结果诶，左爷您仗义，看我们孤儿寡母的份上没收钱。

    送我爹、我俩哥哥走的倍儿脆......

    我爹人头都掉地上了都不知道疼，还和我妈交代家里钱藏哪了......”

    听赵连喜说到这里，左爷终于想起来当年的往事了。

    他苦笑了一声，说道：

    “想起来了.......

    我做了大半辈子刽子手，就送你爹走的那次记得清楚。

    你爹赵——赵洪安是天津卫的好汉......”

    “嘛好汉，就尼玛是个混混头子......”

    赵连喜没有一点尴尬的表情，还略带自豪的继续说道：

    “我爹、我俩哥哥都是天津卫有名有姓的大混混儿......

    还都是械斗伤了人命，帮里抽了死签抵偿人命的。

    该嘛说嘛说......

    他们走的不冤，这辈子吃喝嫖赌的也够本了......”

    左海山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当下插嘴说道：

    “那你现在做什么营生？”

    “嘛营生，子承父业也进了运河帮当混混......”

    说到这里，赵连喜终于叹了口气，继续说道：

    “介不似嘛......

    去年我们运河帮和海帮会抢地盘，死了六七个人。

    帮里又尼玛抽死签，我爹和我俩混蛋哥哥没保佑我，第一轮就让我抽着死签了。

    我家里还有老娘，可不能死去......

    介不连夜背着老娘到了北平城，家里带的钱花完了，就在鬼市儿卖卖旧货挣个窝头钱......”

    说到这里，赵老三莫名其妙的又笑了一下，随后冲着左海山说道：

    “来北平路上，老娘还说了，介要不是跑了，兴许还是左爷您送我......”

    左仙童终于听不下去了，过来对着自己的父亲说道：

    “老爷子，我找老赵买点玩意儿。

    要是钱不够的话，我自己去账房支钱去了......”

    左海山点了点头，说道：

    “你自己去和老右说就行了，家里就你这一根苗，不给你花还能给谁。

    你也不是个败家的孩子，看着花吧......

    诶？

    你眼睛怎么了？

    我瞅着怎么别别扭扭的......”

    左仙童就怕自己爹妈问这个，当下立即假装揉眼睛，说道：

    “眼屎吧......

    昨晚上没睡好，一大早就让皮子拽起来逛鬼市儿......”

    这时候，黄胖子立即凑过来笑嘻嘻的说道：

    “都怨我了......

    这不是嘛，我东北老家有个爸爸快过生日了。

    我想着给他置办点寿礼啥的，老盟爹你知道衙门还没关饷，就想着问我二哥借点，去鬼市儿卖点便宜东西......”

    左仙童的手指就在金线上下揉着，左海山也没有发现什么不对的，当下转头对着黄胖子说道：

    “老三，你也算我半个儿子了。

    再有这样的事情直接和我说，我给你拿钱......”

    没等左海山说完，左仙童拉着赵连喜向着自己屋子那边走去，边走边说道：

    “老爷子，我先带着老赵去拿钱了。

    钱不够再去找老右......”

    看着左仙童离开之后，黄丕也笑嘻嘻的和左海山告辞，跟上了自己的二哥。

    到了自己的屋子之后，左仙童当着赵连喜的面打开了自己放钱的柜子。

    里面都是用红纸封好一百一封的大洋，从里面拿出来六封大洋递给了赵连喜，随后对着他勾了勾手指头，说道：

    “加上在鬼市儿的二百，八百正好......

    玉蝉能给我了吧......”

    赵连喜一边将六封大洋放好，一边说道：

    “着嘛急......

    少爷，咱们介也算是父一辈子一辈的交情了......

    按理说，拉出来的粑粑不能缩回去......

    可似、可似我介大老远的从鬼市儿跟您老到家了。

    多少给点辛苦钱——应该吧......

    还有那块血沁玉，也不能三千五了.......

    好嘛，您家里住这么大的房子，买块玉花三千五介不是让人家笑话——干嘛呢？干嘛呢......”

    没等赵连喜说完，左仙童一把揪住了他的衣服领子，随后直接将赵老三按在地上。

    随后黄丕笑嘻嘻的伸手将他放在口袋里的玉蝉掏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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