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禁城，德胜门前。

    十万人聚集，人声鼎沸。

    百姓们义愤填膺，高声呼喊：“清君侧，诛奸臣！”

    “左宗明，你这奸臣快滚出来，放了大儒宋鸾，还有一众书院学生！”

    “苏起杀降，已是弥天大错，你又囚儒，是错上加错！”

    江离见到场面越来越失控，心急如焚。

    皇上刚刚离开京师。

    就后院着火，惹出了弥天大祸。

    若是皇上怪罪下来。

    他这个东厂厂公难辞其咎。

    更让江离不能理解的，是左宗明的举动。

    左宗明的资历太浅，年纪太轻，手段却又太强硬，一点都不懂得变通。

    江离也知道，皇城外的十万百姓，一定是有人煽动，才会有此等恐怖的阵势！

    煽动之人，必定是朝中文官集团，大夏的士族阶层。

    江离身为东厂厂公，奉皇上之命，暗中监察百官。

    对于士族阶层，江离并不陌生。

    而且，对士族阶层了解的越深，江离的心中就越是惶恐，脑海中冒充一个可怕的念头...

    谁才是大夏统治者？

    表面，自然是皇上。

    特别是当今天子秦昊。

    杀权臣，灭藩王，开海禁，征番邦。

    秦昊实行中央集权，将权力牢牢抓在自己的手中。

    可是实际上，江离却明白。

    大夏的统治阶层，并不是皇上，而是士族，而是朝廷的文官集团。

    皇上的政令，都想要文臣胥吏去执行。

    如果文臣集团不配合。

    那么，皇上的政令，不出京师。

    就算皇上以雷霆之势，打压文臣，那些胥吏们也会阴奉阳违，在执行的过程中，用一些手段，让政令的目的南辕北辙，失去原本的意义。

    这还是京师近畿。

    皇上触手可及之地。

    更加遥远的地方，比如西蜀、北莽、江南、东南沿海...

    这些地方，都是天高皇帝远。

    地方的士族豪门，早已耕耘百年，盘根错节，根深蒂固，只手遮天！

    就连当地的百姓，也是只知有豪门士族，不知有大夏天子！

    江离一个太监，都明白这个道理。

    皇上智谋滔天，怎么可能不明白。

    当然，正是皇上明白，这才不断跟士族交锋，一边打压一边给甜头。

    说白了。

    皇上善于权谋，知道士族阶层当除，却也不会把那些士族胥吏得罪惨了。

    更不会彻底撕破脸！

    但左宗明却不同。

    他出身贫寒，只是一个身份低微的军机大臣，却敢做出囚儒之事，闯出弥天大祸！

    宋鸾的背后，毫无疑问是大夏的文官集团，江南的士族阶层。

    左宗明这么做，分明是将天下士族，都给得罪惨了！

    他就真的不怕反噬，落得一个惨死的下场吗？

    就在江离忧心忡忡之时，左宗明已经昂生阔步，走出宫门，直面十万百姓。

    “左宗明！”

    “这大奸臣出来了！”

    “左宗明，你还有脸出来！”

    百姓们人人唾骂，对左宗明恨之入骨。

    左宗明目光扫过黑压压的人群，朗声道：“各位百姓！相信你们都已经知道，高丽屡屡犯我大夏河山！”

    “镇国公神勇，当阳谷一战，诛杀高丽五万兵卒！”

    “镇国公为什么杀降？”

    “不是为了一己私欲，而是为了你们，为了大夏的黎民百姓！”

    此言一出，众人都是瞠目结舌，满脸惊愕。

    镇国公杀降，何等残暴，有伤天和。

    左宗明居然口口声声说，镇国公是为了自己杀降？

    他杀高丽俘虏，跟自己又有什么关系？

    左宗明在众人面前，继续说道：“大夏，乃是仁德之国！皇上，乃是仁德之君！”

    “你们应该记得，高丽火烧武英院，要断大夏武学根基！”

    “高丽人还冒充锦衣卫，杀入皇宫，意图杀害皇上！”

    “皇上并未派兵，也没有杀死俘虏，而是以礼相待，甚至释放他们回高丽！”

    “皇上此举，若算不上仁德，那么天下何人，敢自称仁德？”

    左宗明这一番话，逻辑清晰，说的是人尽皆知的事实。

    哪怕是瞧不上左宗明的文臣，也是微微点头，承认他说的有道理。

    先前，皇上确实仁德大度！

    尽显大夏的上国风范！

    左宗明忽然拔高语调，神态悲愤：“可是，大夏的仁德，换来的是什么？”

    “是高丽的背叛！”

    “这一次，闯入北莽，袭杀镇国公的高丽人之中，就有先前皇上放回去的俘虏！”

    “大夏的善良，却换来异族的耻笑！”

    “异族笑大夏软弱，笑大夏没种！”

    “他们践踏大夏的善意和仁德，将其视作怯懦，视作畏惧！”

    “我就问一问你们！”

    “高丽这等狼子野心的小国，都敢骑在咱们大夏的头上，拉屎撒尿，作威作福！”

    “你们能忍吗？”

    左宗明一番话慷慨激昂，声音颤抖，眼眶中热泪滚滚，面对众多百姓，发出灵魂质问。

    “这口气，我咽不下！”

    “高丽人，不是什么好东西！”

    “哼，一群狗杂碎！”

    百姓们大声回应，神情愤恨，激动嘶吼。

    先前京师发生的事，百姓们都是历历在目。

    高丽人有多过分，百姓都记得一清二楚。

    那时候。

    皇上却没有杀高丽战俘，甚至让高丽支付赎金，将他们放回去。

    就连朝堂上的文官，都认为皇上无能，武将孬种。

    甚至大儒王孝儒，都是跪在金銮殿上，请求皇上派兵征伐高丽。

    更别说百姓们。

    那些天，百姓们经常聚在一起，大骂高丽，大骂朝廷，怒其不幸，哀其不争！

    这口窝囊气，至今还憋在大夏百姓的心中，犹如块垒郁结，无法消散。

    他们怎么可能忘记！

    左宗明站在高处，声音更加激昂：“你们忍不了，我忍不了！镇国公，自然也忍不了！”

    “那些高丽鼠辈，若是不杀，放他们回去。”

    “不久之后，他们就会再次卷土重来，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到时候，他们杀的人，就有可能是你们的妻儿父母！”

    “他们烧毁的，就是你们的房屋！”

    “践踏的，就是你们的农田！”

    “镇国公，是为了你们，为了天下百姓，放在坑杀降卒，震慑宵小！”

    “你们说，镇国公杀降，何错之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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