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家。

    反锁了卧室，拉上窗帘，蔷薇在一室黑暗里，躺在床上生闷气。

    她的眼睛肿得像是核桃，已经没有流眼泪了，但是每次回想墨锦棠恶劣的态度，还是会眼皮发烫。

    不管谁来敲门，她都不理，哪怕是沈赞，大小姐脾气上来，谁来也没用。

    谁叫唯一有用的那个人，正好是惹她伤心的那个。

    不吃不喝一整天后，她昏昏沉沉的睡着，梦境里眼角还挂着泪珠。

    墨锦棠撬开了门走进来。

    望着床上睡眼红肿的少女，内心那股撕扯的感觉达到了一种巅峰。

    痛且痛快。

    矛盾的爱让他痛，深刻的恨让他痛快。

    她是沈赞的女儿，他能随随便便左右她的情绪，就连沈赞都没有办法，只有他将她捏在了掌心。

    为了这个宝贝女儿，沈赞对他低声下气，只为了让他哄好她。

    这种感觉让他无比的痛快。

    但这点痛快，在看见她红肿的眼睛后，瞬间就转换成了不可控的心痛，并且不可遏制的发散至所有的神经血液当中。

    他极其厌恶这种不能自控的情绪！

    但他还是轻轻坐在了床边。

    盯着她看了会儿，才抬手拭去她欲落未落的那滴泪。

    指尖轻轻拂过泪痕，动作轻柔而温存，叹息声就这么逸出喉间。

    或许现在的一切，都已经是最好的选择。

    浓密的睫毛轻轻煽动，蔷薇睁开了眼睛。

    对他的气息太过于熟悉，以至于他一碰到她，她就醒了。

    女孩刚刚才干涸的眼眸里，顷刻又蓄满了泪水，眨眨眼，泪珠就跟断了线一般。

    每一滴都重重的砸在墨锦棠的心上。

    蔷薇扁着嘴，委屈到了极点，扯了被子就盖住脑袋。

    墨锦棠拧起眉心，将被子拽开，声音带了压迫感，“多大的人了，还动不动就蒙着头？”

    她怨怪的看着他，“你还来干什么，是觉得我心甘情愿当你玩偶，所以就得承受你的喜怒无常？”

    “……”

    他沉默的看着她，眼底的冷漠逐渐消散，铺陈出一种深沉复杂的情感。

    这种情感，蔷薇看不懂。

    而且隐隐约约的，也有些惧怕看懂，总觉得那是她难以承受的东西。

    蔷薇别开脸，男人的手立即就捏着她的下巴转了过来，清冷的声音一如既往，没有半分的讨好，“真不想看见我？”

    “……”

    她那双湿漉漉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分明委屈盖过了生气。

    他低笑一声，“不想看见我，我真走了？”

    她吸吸鼻子，眼泪落下，声音变得哽咽，“你想走就走好了，用不着跟我说。”

    眼泪滴到他的手背上晕开一个小小的水晕，又像是一朵小小的花朵。

    温温热热。

    墨锦棠看得有些入神。

    然后，他忽然俯首，将那滴泪卷入口中。

    苦苦涩涩的滋味在口腔里蔓延开来。

    他笑了下，清俊的脸上勾勒出某种邪魅，“真苦。”

    蔷薇，“……”

    大脑彻底宕机。

    她一瞬不瞬的看着他，甚至连质问他在干什么都说不出口。

    这样过于亲密暧昧的一个举动，她再也没办法说服自己这是哥哥对妹妹能做的。

    墨锦棠抬手刮了下她的鼻梁，表情已经恢复如常，眼波淡淡，“发什么呆？”

    “……”

    蔷薇继续发懵。

    沉默了会儿。

    他慢慢收回了所有的亲昵，神情冷冷静静的看着她，像是刚刚的旖旎根本就是幻想出来的，完全不存在一样。

    然后，他神色冷淡的开口告诉她，“我跟宛宁求婚了。”

    “……”

    大脑一片空白。

    直到心口感觉到钝痛，她才终于从懵然的状态下剥离。

    求婚……

    她怨恨的看着他，声音又哑又怒，“为什么是苏宛宁，你明知道我不喜欢她，为什么还要跟她求婚？”

    他垂眸苦笑了下，“是不是苏宛宁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想结婚了。”

    结了婚，收心养性，他才能真正的从这些矛盾的情感漩涡里抽离出自身。

    蔷薇难受极了，声音透着哭腔，“锦棠哥哥，你爱她吗？”

    “……”

    爱？

    这个字对他来说就是一道枷锁。

    他自嘲的笑，“沈蔷薇，不是人人都像你一样，被爱包围着长大，成年人的世界里，只有合不合适，没所谓爱不爱，明白吗？”

    不明白！

    她一点都不明白！

    她抓住他的手臂，“你没有回答我的问题，我问你爱不爱苏宛宁，你别顾左右而言他。”

    墨锦棠的视线落在她的手指上，语气淡淡袅袅，好似抓不到的缥缈烟云，“得不到爱的，就要对的，我的人生不能被任何人左右！”

    尤其是她。

    说完，他就掰开了她的手，然后站了起来，居高临下的睨着她，“董事长让我来哄你，沈大小姐，你既然觉得成年了，连恋爱都能谈了，那就别做这些孩子气的举动，明白吗？”

    蔷薇，“……”

    她一直都知道他是个冷漠的人。

    可她也比任何人都明白，冷漠不过是包裹真心的面具，隐藏在面具下的是他无比炙热的内心。

    她一直都是这样笃定坚信的。

    直到这一刻，她忽然就开始动摇了。

    他的冷漠其实……是不是一直就在针对她？

    他对着阮情，对着谢承安，对着苏宛宁，甚至是公司那群人，都比对着她要态度好。

    这个认知，让她心脏都拧紧了。

    墨锦棠收目光，转身往门口走，“佣人给你煮了宵夜，下去吃一点吧，如果这样的话，你也觉得我是把你当成了玩偶，那你大可以当做没有听见。”

    他走出卧室，带上了门，房间里恢复了幽暗深寂。

    蔷薇一颗心在沉寂的环境里越发的……慌乱。

    慌到她根本顾不上再生他的气。

    她满脑子都是他的那句，跟苏宛宁求婚了的话。

    怎么办？

    他要是娶了苏宛宁，那她该怎么办？

    成年礼的第二天，沈蔷薇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矛盾跟慌乱之中。

    顾不得一天没吃饭，她想也不想就给阮情打了个电话。

    告诉了阮情他跟苏宛宁求婚的事。

    隔着电话，阮情都能感觉到她的无助。

    挂了电话，她只好抛下谢承安赶去了沈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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