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姣姣一大早就起来了，她简单洗漱过后，就去楼上张婶子家借自行车。

    正好被端着早饭碗的吴慧琴撞见，“哟，这不是许家四闺女嘛，一大早的来咱五楼干啥？”

    许姣姣：“跟张婶子借自行车。”

    “借自行车？”

    吴慧琴眼珠子转了转，突然态度变得热情：“哎呀，原来是借自行车啊，跟我借啊，我家也有呢！”

    许姣姣纳罕的看她，“吴婶子你要借自行车给我？”

    她耳朵没听错吧，何春凤的狗腿子要借自行车给她？

    能有这好事？

    然后吴慧琴还真就转了性似的。

    她看许姣姣不信，急匆匆丢下饭碗回家拿车钥匙。

    然后直接把许姣姣拽到车棚，二话不说推出她家的自行车，十分的大方。

    “不就是自行车，都是邻里邻居，我还能不借给你，你这孩子，以前就是误会我了，你吴婶子我一向大方的很，咱皮鞋厂家属院谁不知道我吴慧琴最乐于助人！”

    许姣姣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啥药，但摆在眼跟前的自行车总错不了。

    她想了下，欣然的接受了吴慧琴的殷勤。

    “那多不好意思啊，既然这样，我就谢吴婶子了？”

    吴慧琴家的自行车瞧着还崭新呢，凤凰牌的，这年头的豪车。

    许姣姣喜滋滋的接过车把手，跨上去。

    “慢点骑！”

    吴慧琴乐呵呵的目送她骑着自行车离开。

    旁边瞧见这一幕的家属院邻居惊呆了。

    “慧琴？今个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借自行车给万红霞闺女，你跟何春凤掰了？”

    这人想不出其他理由了。

    吴慧琴笑脸一拉，嫌弃的挥手：“去去去！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我借车给万红霞闺女咋了？我乐意，你管得着吗！”

    被她骂走的女人撇撇嘴，“呸！三天不偷小菜，充啥好人！”

    许姣姣到百货商店已经够早了，等她到后面的食堂吃早饭，发现他们这批新入职的，她竟然是最晚的一个。

    她拿着搪瓷缸去食堂窗口打饭这会，其他人已经殷勤的帮各自师傅打好早饭，有请师傅吃大肉包的，有给师傅从家里带茶叶蛋的，还有专门买了肉饼带过来的......

    就连严慧都是请她师傅吃的青椒肉丝面。

    正给她师傅拿醋，一抬头对上许姣姣，严慧瞬间不好意思的红了脸。

    许姣姣：“......”

    环顾一圈，也没在食堂瞧见张春兰的影子，搞得她不想被人比下去也没法。

    “呵，现在知道工作不是那么简单的了吧，要是被张春兰知道只有她的徒弟啥表示也没有，你就等着吃排落吧！”

    耳边突然传来一道阴阳怪气的声音。

    许姣姣扭头，是穿着工作装，身姿笔挺，瞧着就人模狗样的小白脸黄广志。

    她挑眉：“这位同志你谁啊？”

    这家伙说好了装不熟，还非得往她跟前凑，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俩认识似的。

    黄广志瞪大眼，他没想到许姣姣气性这么足，他都主动示好了还被弄了个没脸。

    “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他骂骂咧咧一句，气呼呼的走人了。

    百货商店的伙食真不错，许姣姣给自个打了碗红薯粥又拿了俩白面馒头，她粮食关系还没转到百货商店，跟食堂讲一下先记账，就美滋滋的捧着碗找了个位置坐下吃早饭。

    吃完早饭，把搪瓷缸子洗干净，严慧过来找她一起去回柜台。

    严慧红着脸，一副抹不开面子的模样，她张张嘴：“我，我昨天看见你请张组长去国营饭店吃饭，我就跟大伙说了，所以今天——”

    她下面的话没说完，但许姣姣已经懂她的意思。

    原来他们今天的灵感来自于昨天的自己。

    许姣姣露出一个尴尬又不失礼貌的笑，她也不知道该说啥，总不能说你们真会现学现用？

    “咳咳，都懂。”

    就在这种尴尬的气氛下，两人一起回了柜台。

    这会儿副食品销售组的几个人已经到了，许姣姣先过去考勤表那把她的木头牌子挂上，张春兰挎着包刚好来。

    她放下包拍了拍手，“副食品组的过来开会。”

    副食品组的几个售货员懒懒散散的走过来。

    许姣姣站最后。

    张春兰环顾四周，直截了当，“人都到齐了，我就不啰嗦了，今天27号，是每个月提交月工作标兵的日子，有谁想竞选这个月标兵的举手。”

    百货商店有这个传统，也是为了提高员工的积极性，每个月每个销售组可以提交一名工作标兵的名额，获得月工作标兵的同志除了一张奖状，额外奖励10斤粮票，1斤肉票。

    可别小瞧这10斤粮票，1斤肉票，就为了这些物资奖励，当然更多的是为了月标兵的荣誉，每个月的小组竞争还是蛮激烈的。

    张春兰问完，副食品销售组立马刷刷刷有三个同志举了手。

    三人互相对视，眼神噼里啪啦，充满了浓浓的火药味。

    张春兰：“三个人是吧？那就老规矩，每人准备一张小纸条，把你们认为的月标兵名字写在小纸条上，下班前交给我，有没有意见？”

    “没意见。”

    副食品销售组一向是这样竞选的，大家伙自然习惯了。

    许姣姣举手。

    众人看向她。

    张春兰皱眉：“说。”

    许姣姣问：“呃，师傅，我也有投票权吗？”

    张春兰：“这说的啥话，你不是我们副食品销售组的成员啊？当然有投票权！”

    许姣姣苦笑，她这不是不想掺浑水嘛。

    她一个新来的，目前最不想的就是得罪副食品销售组的任何人。

    就因为这么个月标兵的评选，许娇娇一个新来的，昨天还无人问津，今天突然成了香饽饽，参选的三个同志一个个变得热情起来，小许长小许短，跟她套近乎，其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不止许姣姣，其他新人也遭遇了同样问题的为难。

    中午饭时间，严慧端着饭碗愁眉苦脸的凑到许姣姣身边，跟她取经的意思非常明显。

    “许姣姣同志，你想好要将票投给谁了吗？”

    她在针织销售组，里面也是女同志居多，众所众知，女同志多的地方话就多，矛盾就多，别看只是一个月标兵的投票，他们这些新来的，一个不好，很容易得罪人。

    其他老员工得罪人不怕，她们可不行。

    许姣姣自顾自吃饭，“没啊。”

    又不是她参选月标兵，她急个啥。

    严慧一脸纠结的说了两个针织销售组售货员的名字，问她：“你说我要投给谁啊？”

    许姣姣忙叫她打住：“别问我，我也不知道。”

    严慧咬着唇，“那你们销售组，你准备投给谁？”

    许姣姣十分光棍：“每个参选的同志都很优秀，我选不出来，我的票弃权。”

    在讨好一个人和得罪两个人之间，她选择弃权。

    弃权？

    严慧先是疑惑，随即突然她眼睛一亮。

    “许同志，还是你聪明！”

    选择弃权，既不用为难，最后谁也不得罪，再也没有比这更好的方法。

    许姣姣不忍心泼她冷水，但还是提醒道：“也有可能三个人都得罪。”

    严慧的笑脸顿时僵住。

    不管严慧是咋决定的，许姣姣反正最后当着他们副食品销售组三位竞选人的面，正大光明的交了张空纸条给她师傅。

    收到一张空纸条的张春兰：“......”

    她看向自家新徒弟。

    许姣姣讨好的朝她师傅眨了眨眼。

    张春兰收回视线，收起纸条，一脸若无其事。

    “组长，小许投的谁啊？”三位竞选人打听。

    张春兰不冷不热的回：“人家愿意投谁就投谁，怎么的，你们还想搞强买强卖那套？”

    问话的人被堵的噎住。

    有张春兰在她前面顶着，即便三人抓心挠肺的想要知道许姣姣到底投的谁，也没人能真的从张春兰口中得到正确答案。

    许姣姣庆幸昨天的一顿饭没白请。

    “谢谢师傅！”她小小声的对张春兰说。

    张春兰倪了她一眼，“算你聪明。”

    换了其他人，说不定就三个里面选一个，然后直接得罪另外两个。

    倒是她新收的丫头，有几分脑子。

    “明早肉联厂要送一批猪肉过来，量不多，只有500斤，别说当师傅的没想着你，想要的话叫你家里人明天早点来排队！”

    张春兰压低了声音说。

    猪肉！

    许姣姣眼睛一亮，“谢谢师傅！”

    这年头吃个肉可不容易，肉票少是一回事，买猪肉要靠抢，除非你是肉联厂职工，不然就花钱去国营饭店吃，否则一年到头也吃不着几顿肉。

    下班回家，顺便还车给吴慧琴，许姣姣便将明早百货商店新到一批猪肉的事透露给了她。

    “慧琴婶子，别说我不想着你，这次猪肉数量不多，我听说你家小宝最近要考试要吃肉补脑子才跟你讲的，僧多肉少，你可别给我把这事全宣扬出去！”

    吴慧琴激动得脸都红了，瞧瞧，瞧瞧，这刚借了自行车就得了这么个好消息。

    要不是许家老四偷偷告诉她，她哪能晓得这好事。

    “姣姣你放心，我嘴巴严，谁也甭想从我嘴里得到一个字，这事婶子承你情，先不说了，家里肉票不多，我得回娘家借点！”

    吴慧琴说完，急急忙忙就走了。

    许姣姣看着吴慧琴的背影，嘴角勾起了一抹微笑。

    她知道，这次猪肉的事情，不仅能让吴慧琴家吃到肉，还能让她在街坊邻居中得意一把，毕竟这年头能吃上肉的人家可不多。

    而自己，仅仅一个消息，就得到了吴慧琴的感激，顺便还了今早借自行车的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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