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三十，李大丰一大早带着三个儿子去祭祖。

    苏氏和李芸在灶屋里准备早食，李桐也跟着醒来了，坐在炕上醒了会儿神，这才慢悠悠的穿起了衣裳。

    盥洗室里面备好了热水，李芸洗过脸，漱了口，人总算清醒了。

    她挪着步子到院中，院子的大门开着，偶有路过的村民，脚步匆匆脸上却难掩喜色，李桐迈着步子在院子里转了一圈，明明没有什么变化，可又觉得处处都变了。

    她抬手抱在胸前，缩了缩肩膀，仰头看着头顶高升的骄阳，微微眯了眯眼，唇角弯起淡淡的弧度，过年了，真好！

    李芸目光不经意扫过院子，就见着小妹站在那里半天没有动作，不禁喊道，“院里凉，小心别染了风寒。”

    李桐正好打了个冷战，回过神来，跺跺脚朝早去的方向去了，“二姐姐，我来帮你和娘烧火啊！”

    再好的天气，再足的日头，也依旧挡不住冬天里的寒意。

    李桐手脚冰凉，想要在灶坑前去取取暖，未等她在矮凳上坐下，侧后方伸过来一只手，在她脸上贴了贴，耳边便响起了苏氏略带嗔怪的声音，“一大早在院里冻着，莫不是傻了？”

    李桐转身抱着苏氏的腰身，声音软软的撒起了娇，“瞧着天儿好，没忍住转了一圈，让娘担心了。”

    苏氏哪里忍心再斥责她，重话都不舍的再说了，手上用力，将小女儿按在矮凳上，“来，在这儿烤着吧。”

    李桐笑着点头，顺手在灶坑里添了把柴，苗健苏氏转过了身，这才扭头朝不远处瞧着她的二姐姐的吐了吐舌头。

    李芸摇头失笑，总是拿小妹没什么办法。

    一大早，苏氏就在灶屋里忙活，热了馒头，蒸了鸡蛋蛋羹，肥瘦相间的五花肉片煸炒几下添水去炖，瞧着差不多了又下了两把冻过的豆腐，等冻豆腐软烂吸满了汤汁，苏氏下了些菘菜进去。

    估摸着丈夫和儿子该回来了，苏氏切了两根腊肠，夏日里晒过的野菜用水泡发后切碎，混着腊肠去炒，别有一番滋味。

    灶房的角落里放着几根剥好的冬笋，李桐指着它朝苏氏说道，“娘，炒个笋子吃吧。”

    苏氏抬眼看过去，笑眯眯的应了，“行。”

    李芸走过去拿了，用水冲洗了一遍放到苏氏手边，苏氏想了想又切了一些肥肉片，用来炒笋子。

    都准备好了，没一会儿，大门外就传来了动静，李明泽先一步跑了进来，“娘，离老远就闻见香味了，咱们吃什么？”

    他围着锅灶打转，被苏氏嫌弃的推开，“去洗手，马上就吃饭。”

    “唉！”李明泽咧着嘴大声的答应着，转身朝外面跑。

    李桐瞧他风风火火的样子忍不住轻笑，李芸则轻轻叹了口气，她家小四就是吃货！

    早食和午食并在一起，接下来的年夜饭才是重头戏。

    苏氏一整日都没得闲，圈在灶房里面打转，李芸今日放下了绣活，始终在灶房中帮忙，李大丰和李明诚也在旁边跟着搭把手，做些力气活。

    李桐拿着前些日子特意在镇上买来的红纸，拉着李明轩写对子。

    大门和堂屋门口都要贴，对了，“福”字也要写几张。

    她裁下几张巴掌大小的方正红纸，让李明轩帮她写福字，贴到各屋的窗户上。

    李明轩唇角噙着笑意，按照要求一一做了，耐心十足。

    李明泽在旁边瞧着直撇嘴，却不耽误他殷勤的为自家三哥磨墨。

    李芸知晓他们要贴春联，用小炉子熬了一些浆糊。

    院子外的春联不好贴，李桐拿浆糊的时候还顺道拉走了李明诚过去帮忙，苏氏见状把李芸也打发出去了，让他们贴好了春联再进来帮忙。

    院子里响起一阵嘈杂，里面夹杂李桐兴奋的咋呼声，“大哥，歪了歪了，往左一点。”

    “大哥还是歪了，应该往右一点。”李明泽拍着手哈哈笑，嘴里大声喊着。

    李明诚被说的迷糊了，站在梯子上，朝另一边的两个人问道，“你们俩说该往哪边挪？”

    李明轩抱着手臂，倚在门边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张嘴便道，“往左。”

    李明泽小声嘀咕了一句，“明明是往右。”

    李桐站在他身边，挑衅的咧着嘴角笑。

    李芸微微后退了两步，仰头看着李明诚手里比划着的春联，仔细端详着，在李明诚的注视下，一本正经的开了口，“是该往左。”

    李桐故意嘟着嘴巴装生气，“大哥你也太不相信我了！”

    李明诚“嘿嘿”笑着，在耳朵上揉了一把，然后利索的将春联往左面挪了挪，不再问任何人的意见，麻利的用手抚平。

    不是他不信任小妹，而是小四和她吵的他头都大了！

    春联的被面提前抹好了浆糊，这会儿就算是歪了也就只能这样了。

    好在，春联选的位置正好！

    李明诚从梯子上挑来，搬着梯子去贴另一边，贴完大门口的，又去贴堂屋的，浆糊剩下了不少，李桐拿着去贴“福”字，李明泽紧紧跟着，说是帮忙，实则也算是帮忙。

    两人将每个屋子的窗子上都贴了，红纸上印着端正的福字，到处都是一片喜气洋洋的样子。

    苏氏抽空出来瞧了一眼，倒是满意的紧。

    这才像是过年了。

    前两年实在是寒酸，别说福字、春联了，家里连顿正儿八经的年夜饭都是凑来的，哪像今年，鸡、鸭、鱼、肉样样齐全，每个人脸上都是笑的。

    鸡和鸭子是三房那边给的，苏氏都给宰杀了，鸭子用来炖汤，鸡剁成块，裹了面粉用油炸，然后再炒，是个新鲜吃法，以前家里从来没这么吃过，都是幺儿想出来的。

    二房的人李桐稀奇古怪的吃法早就习惯了，不仅不反对，反而全依着她来，毕竟不管哪次做出来都能被吃光光。

    家里还有一条冻鱼，苏氏处理后上锅清蒸，还做了把子肉、香煎小排、罗菔羊肉，香炸丸子，还有卤货。

    院子里飘着各种各样的肉香，李明泽老早就在灶房里守着了，苏氏赶都赶不走，最后实在嫌他碍事，给了他几个丸子打发了。

    荤腥太多了，开饭前，苏氏想了想又添了一道凉拌菘菜和清炒笋丝。

    堂屋里点了蜡烛，亮堂堂的，一家人热热闹闹围着桌子吃年夜饭。

    李桐面前还有一小杯米酒，甜甜的，一点都不辣喉，她眯着眼睛喝了一口，又喝了一口，像只偷腥的小猫。

    过年！团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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