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年后，警察通知又抓了几名诈骗犯，但那对母女还是毫无踪迹。

    这对于张家来说也基本毫无意义，因为，钱可能早就被花光了。

    当天，张颂之又喝的酩酊大醉。

    回家路上，他甚至恍恍惚惚的想，若是父亲在工地上出什么事就好了，赔偿上百万，一下子就清了所有的债务，生活也就可以走入正轨。

    但，他的这个念头并没有成真。

    反倒是他爸见他这个样子也摆烂了。

    回到家，就看到他爸在收拾东西。

    “我回农村住，城里没意思。”

    他爸见他回来，头也不回地说道。

    张颂之一愣，“不是，爸，你工作干的好好的，怎么要回去？”

    张爸回过头，瞪了他一眼，“我年纪大了，干不动了不行吗？再说，现在该你孝敬我了，我暂时能够自食其力，不要你给钱。”

    张颂之心中一慌。

    “那，那些欠款——”

    “欠款是你的事，你们年轻人的事我管不了，老子棺材本都给你了，还不够？你要累死你爹吗？”

    张爸没好气地怼了一句。

    张颂之急了，看向他妈。

    “妈，你也不劝劝爸吗？还是说，你也要回农村？”

    张妈低头不语。

    说实话，她也想回去了，农村还真比城里清净，每天种点菜，也不需要挣多少钱就能过。

    而在这里呢，她天天要给孙子做饭，要买菜，要送孙子上学，而且，孙子儿子脾气都是越来越不好，这让她很没有成就感，反而是感觉到身心俱疲。

    张颂之瞬间就崩溃了。

    “你们都不管了，我怎么办？空空怎么办？”

    他大吼着，捂着头蹲了下去。

    生活给的重压实在是不堪重负了。

    债务全面爆雷，根本还不上，孩子又极其厌学，班主任天天打电话，公司也因为催收约谈他好几次了，明里暗里是要他主动辞职。

    而现在，就连爸妈都要离他而去了吗？

    张颂之忍不住失声痛哭。

    不该这样啊！

    他的人生不该这样啊。

    一年前，一年前一切都是那么美好，孩子没废，老婆在家，有车有房，虽说有点贷款，但日子完全好过的很。

    怎么仅仅一年，人生际遇就翻天覆地呢。

    离婚了，被诈骗，孩子被打废了，现在，就连爸妈也不帮了。

    “你们不能走！”

    突然，他红着眼睛站了起来，冲上前一把就抢过张爸正在整理的行李，然后狠狠一扔，砸在地上。

    “谁都不许走！”

    他站在前面，眼睛通红。

    “是你们非要给我介绍对象，才被骗的，现在，你们想一走了之？那些借债也有你们一份，你们必须要帮忙还！”

    张颂之豁出去了，大声控诉。

    “都是你们害的，不然，我怎么会走到这个地步？”

    张妈默默垂泪。

    张爸却是咽不下这口气，当即骂了起来。

    “小逼崽子，反了天了，还老子害的，空空不是你打的吗？是你爹我打的？老婆不是你打跑的吗？这能怪谁？”

    “你妈给你介绍对象，她一个农村妇女没辨别，你不会辨别吗？难道你没有同意，钱是不是从你手上给出去的？你还是一个大学生呢，结婚证领到假的都不知道，有什么脸怪爸妈！”

    “还管起你老子来了，老子想在那里过就在那里过！”

    说罢，他捡起地上的行李就往外走，这个城里他是一天都不想待了。

    张颂之想都没想，就上前拉住。

    “不许走！”

    他知道，现在以他自己的工资，是绝对支撑不起家庭运转了，所以下意识地就拦住他爸。

    “你踏马！”

    张爸火气上来，一巴掌就扇在儿子脸上，用力一推就往外冲。

    张颂之不甘示弱，也赶紧上前拉住，两人就这么推搡起来，张妈急的掉眼泪，上前劝阻，结果一个站立不稳。

    嘭！

    她重重跌倒在地，头磕在电视柜的边缘，当即就晕了过去。

    父子俩都愣住了。

    ......

    张妈被送进了医院。

    这下，张爸也不用回去了，因为运气不好，张妈脑出血，需要住院照顾。

    张姐得知消息也回来探望，还送来了一点钱，不然，住院费都成问题。

    但，她坚决不在医院伺候，待了一会儿就偷偷溜了，这把张爸气的又骂了半天。

    “这不孝女！跟那不孝子一个德行！真是不该生养他们！”

    张爸诅咒不停，看着病床上的老太婆也是嫌弃的很。

    “男人动手，你凑个什么热闹！现在又要多花几万块在医院！”

    张妈心想，我这不是担心你们爷俩有个什么好歹吗，怎么还怪上她了，但她不敢说，只是默不作声。

    张爸伺候病人两天，也遭不住，于是又喊了儿子。

    “你打电话将封兰喊回来照顾你妈，以前她也喊过妈，照顾一下应该的！”

    张爸理直气壮的吩咐。

    张颂之摇头，“那女人心比铁还硬，肯定不会来的。”

    这些天他焦头烂额，早早起来做饭，然后送孩子上学，还要去上班，整个人都瘦了一大圈，早上路边碰到张明，都没有认出他来。

    “你不试试怎么知道？”

    张爸恨铁不成钢地踢了他一脚。

    “现在打，现场就打！你姐都还送钱回来呢，她拿了我们家那么多钱，尽孝一点是应该的。”

    张颂之无奈，掏出电话拨了出去。

    结果——

    接听的完全是另一个人。

    “我不认识封兰，我这是新办的手机号，你打错了吧？”

    话筒里传出陌生男子的声音，将张家父子都是一愣。

    晴天霹雳啊！

    封兰，她换号了。

    而且，换号已经有一段时间，以前的号被投入市场了。

    张爸愣住了。

    “她，她竟然连空空都不管不顾了吗？”

    张爸觉得不可思议，在他眼中，女人有了孩子，就是软肋，可以随意拿捏的。

    张颂之倒是没说什么，这个结果，他有所预料。

    能怎么办呢？

    熬下去吧。

    这一熬，就是十几年过去了。

    情况没有多大改善，只是更糟糕了。

    张妈那次跌倒之后留下了后遗症，拖了几年死了，张爸也前几年过世。

    由于催收闹得厉害，以前的工作丢了，张颂之找了一份开出租的工作，每天辛苦几十小时，脾气不好的时候，也会打孩子，但渐渐的，就如同他姐所说的那样，他老了，也就打不动了。

    与打老婆不同，打老婆的男人老了，老婆也老了，没法报复。

    打孩子的男人老了，孩子却长大了。

    倒反天罡的时候就来了。

    现在，张颂之脾气就变好了，也和颜悦色了。

    而张空空早就没上学了，以前就是他爸逼着才去的，他对自己身体挂着粪袋的事情极度自卑，又因此对他爸也恨的深沉，从他爸手里拿钱没有一点负罪感。

    “空空，你年纪也不小了，也该娶个老婆，干一点事业，整天在家——”

    吃饭时，张颂之小心翼翼地劝说。

    然而，张空空却是直接砸了碗。

    “怎么？老毕登，现在嫌弃我在家吃饭了？我告诉你，我这个样子就是你害的！你就要养我一辈子！”

    他一头黄毛，暴怒的时候就像一头亚成年的雄狮，张颂之一肚子气根本不敢发，默默地低下头去。

    眼角有一滴泪划过。

    ......

    “宿主，快看今天的头条。”

    铃兰正在与一群朋友聚餐，沉寂了好久的系统声音响起。

    哦？

    看来张家又在搞什么幺蛾子啊。

    打开手机，原来是张家父子寻亲呢。

    画面中，是一头黄毛的儿子，以及头发发白，无比颓废的男子，男子眼神有些躲闪，像是被拉过来的道具人，倒是那黄毛儿子侃侃而谈。

    “妈妈，我已经长大了，小时候是我不懂事，不知道在爸爸打人的时候保护妈妈，现在爸爸已经知道错了，我也知道错了，我们都很想你，不图重归于好，见一面就行.....”

    张颂之也流着泪道歉，说这些年一直在忏悔当年的事情，还说自己如今得了癌症，时日不多，就想当面道个歉。

    铃兰看着张颂之晒出的诊断书，眨了眨眼。

    “系统，那是真的吗？”

    “包真的。”

    系统答道。

    “那我就放心了。”

    铃兰笑了一声，看来张颂之养那个废儿子不容易，都累出病来了，如今，那废儿子啃爹指不上了，想来啃妈？

    可去你的吧。

    她选择直接不搭理，不管他们网上怎么折腾，也不管网友怎么说。

    就这样吧。

    她淡然地挥了挥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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