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夜的语气轻松随意，就好像在和丹东闲聊今天的土豆是不是便宜了几毛钱似的。

    但丹东听完，身躯一震，脸上的神情从“不可能”到“我不相信”，转变如同跑马灯，一变一变又一变。

    黎夜又回头看了一眼。

    不过几秒，丹东像是突然衰老了几十年。

    和他刚来安郎国见到的老当益壮的模样大相径庭。

    黎夜在心里叹了口气，搓动指尖，在桃的眉心处停留一秒，随即收回手对丹东说，“知道这很难让人接受，但你问一问他就知道。”

    丹东眼神无光的看着渐渐苏醒的桃，心中百味杂陈。

    他们信奉神社，如同华夏人民觉得亲人死后真的能入地府一样普遍。

    若是神社本就是一个危害的存在。跟有人说地府都是假的，你亲人死后入不了地府，收不到你给他烧的钱一样可怕。

    纪承允那深邃而炽热的目光，从黎夜出现就紧紧追随着对方。不放过小朋友任何一个细微的动作和表情变化。

    只是发现黎夜出现到此刻，从头到尾都没看过自己一眼后，隐隐感到有些失落。

    不过，纪承允丝毫没有显露出半分恼怒之意。

    相反，他的嘴角依然挂着一抹淡淡的微笑。

    那笑容中似乎蕴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温柔与包容。

    倒是刚刚，黎夜把桃弄醒后站在纪承允身侧的那声轻哼，让他察觉出别的意味来。

    生气了？

    还是已经知道了？

    纪承允如同一只小心翼翼的猫，用小拇指轻轻试探着勾了勾对方的手，却被如同触碰到了火焰一般，被对方迅速躲开。

    他只能无奈地在心里重重叹气。

    果然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啊！

    早知如此，他在踏入那个时空，见到黎夜的那一刻，就应该毫无保留地跟对方说明白。

    又何需像现在这般，连对方的小手都拉不了，只能在心中默默哀叹。

    桃像是尚未从混沌中完全清醒过来，意识仍有些模糊不清，睁开的眼珠先是微微转动了几下，似乎在努力适应着环境。

    过了一会儿，桃原本还有些迷茫的眼神在看到黎夜时，瞬间变得阴沉而锐利起来。

    “你们……竟然还活着？！” 桃说出的话，带着满满的难以置信和深深的怨怒。

    “呵。”黎夜语气诚恳，“不好意思，让你失望了。”

    桃一噎，一口气上不上下不下的。

    黎夜像是想到什么，逗弄猎物的心思突起，“你没感觉到什么吗？比如雪月的记忆什么的？”

    雪月说，他们师傅给他们心脏处下了禁制，所以黎夜动手时，就是冲着对方心脏去的。

    果然，看到桃有一瞬间的迷茫后。

    黎夜心想，猜对了。

    只是不知道他们徒弟之间没了死亡之前的记忆分享，那作为禁制制作者的师傅会不会知道。

    桃的神情从迷茫转化成震惊，他不可思议的盯着黎夜，那视线仿佛能把人盯穿，“你杀了雪月？”

    丹东在一旁默不作声，想问神社的事却又心存侥幸。

    黎夜露出一抹似笑非笑的神情，“别这么看着我，这可是你把我送进去的，说到底他的死，你才是罪魁祸首。

    当然，倘若你真的想要陪着他一同赴死，那至少也得将神社里的那些事情交代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先，或许，我还能给你个痛快。”

    主打一个气死人不偿命。

    听到神社，丹东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真是侥幸不了一点儿。

    听到黎夜的话，桃真的有一丝后悔。

    他只是想把碍事的黎夜跟纪承允分开，从而得到大气运者。

    没想到，竟然间接害死了雪月，就连雪月辛苦维持的时空也被黎夜搞崩了，且不说师傅那边如何交代，就是雪月的死，他的确难辞其咎。

    但听到神社，桃压下心中的不快，用怨恨的目光瞪着黎夜，“呵呵，你竟然还知道神社？那你知道神社也是我师傅所创吗？”

    黎夜不置可否。

    桃冷笑，“你们这些自以为是的人类被我师傅耍的团团转，可真是太好笑了，供奉那么一点点廉价的物品，还想妄图得到神的赐予，简直就是异想天开。”

    桃选择回答，就是想看看这些人类得知被耍了后，会露出什么可怖的嘴脸来。

    毕竟这些渺小的蝼蚁向神社祈祷时，可是真诚的不能再真诚。

    总想着用最小的代价换取他们的父母康健，儿女争气，财源不断，感情顺利。

    呵，怎么可能。

    丹东心中最后的一丝不相信，被桃一番话毫不留情地挖出。

    他手中的权杖被握的咯吱作响，一时间，那双眼睛布满了怒火。

    “你那什么师傅竟敢戏耍我们这么久，还让我们的老领袖为他把国都让出来，让全国子民供奉他，他在哪？我要杀了他！”丹东怒视着桃，咬牙切齿。

    他的声音充满了愤怒和暴怒，举起的权杖快怼到桃眼前了。

    但桃却毫无惧色，“你们这些愚蠢的人类也配见到师傅？”

    丹东的脸色变得愈发阴沉，权杖周围出现法咒指向桃，大声吼道：“既然如此，你就别想活着离开这里！”

    “你师傅很牛逼吗？”

    忽然，黎夜笑了起来，笑容中充满了不屑。

    让想攻击的丹东动作，有一瞬间的停滞，随后，他看了黎夜一眼，才心有不甘的放下了权杖。

    “你口中的师傅和愚蠢的人类有什么区别？”黎夜一步一步向桃逼近，眼神犀利，“真正的神明是不会伤害无辜之人的，而你的师傅却伤害了那么多人，利用了那么多人，盗走他人气运为自己所用，甚至妄图改变世界法则，这难道不是罪恶吗？不是和你口中愚蠢的人类一样的自私自利没有脑子吗？”

    桃被问得哑口无言，心中竟开始产生一丝动摇。

    但这么多年大师对他们的洗脑已经达到了根深蒂固，这么一丝轻微的动摇转瞬即逝，快的让他抓不住。

    桃和洛白白、雪月一样，坚信他们的师傅是为了这个世界好，收集气运也不过是想让他们有成神之路的可能罢了。

    每个世界中的人类有那么多，每个人分出一点气运怎么了？

    他从桃枝变成人身，知道师傅的强大，怎么他就不可以变得强大？追求力量？追求成神之道吗？

    当有了这样的执念，桃只能一条路走到黑，黎夜再问什么时，他全部闭口不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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