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臭小子，早就发现我了是吧！”

    小男孩儿转念一想。

    不对！

    明明刚才黎夜看他的表情还像是看一个陌生人，来了一趟后山后，就对着他露出一系列复杂的表情，还对他用上了敬语，呵呵。

    “您说什么呢？我听不懂。”

    黎夜缓缓抬起头，脸上哪里还有纠结万分的神情。

    有的只有久违的欠揍表情。

    小男孩儿看他这样子，表面叹了口气，实则心里别提多欣慰了。

    他看了一眼纪承允，伸手指着对方，问黎夜道，“你知道他是谁吗？”

    黎夜眨了下眼，“知道啊！”

    小男孩微微皱起眉头，脸上流露出一种极为复杂的神色。

    他的嘴唇先是轻轻张开，但仿佛又想到了什么似的迅速合拢，紧接着再次张开，可依然没有发出声音来。

    就这样反复几次之后，终于，过了好一会儿，小男孩深吸一口气，似乎下定了决心般说道：“跟……跟我来吧！”

    原来这小男孩儿，道院弟子口中的祖师爷，就是三百年前道院的院长。

    “回想起当初答应下你父母，将你留在这道院之时，其实我心中也有着自己的一番盘算。

    那时见你天庭饱满、地阁方圆，周身更是隐隐散发出一种福泽之气，心想若能护你一生，于我而言也算是积下了一份不小的功德和业绩。

    只是，没想到后来……”

    随着时间的推移，事态的发展逐渐偏离了他的预期。

    此刻变成小男孩模样的院长斟了两杯茶，推给两人。

    那双能看清一切的眸子，带着满满的哀伤之色。

    “都已经过去啦！如今的我啊，过得还算不错呢。”

    黎夜缓缓地端起面前那杯热气腾腾的香茗，先是轻轻地吹去表面的浮沫，然后小心翼翼地抿了一小口。

    他的嘴角挂着一抹淡淡的微笑，眼神清澈如水，平静得就像一面镜子，将所有过往的波澜壮阔都深藏在了心底最深处。

    那些曾经让人心痛、让人辗转反侧难以入眠的日子，终究还是成为了历史长河中的一粒尘埃。

    院长摇摇头，意味不明的掀起眼皮，看了眼纪承允。

    “也怪我，我当时就不该放你去看他，你若是一直待在道院，也不会发生后面种种。”

    当初在众人看来，黎夜是不能出道院的。否则他的父母双亲都会因此而丢掉性命。

    虽后来知道那是大师在做怪，但冥冥之中，一切皆有定数。

    在黎夜求了院长想去看小纪承允出国前最后一面时，院长心里就开始不踏实。

    后来发生的一切，好像真的在证明黎夜就是那个害死他父母的凶手。

    而当时的黎夜，是真的那么以为。

    黎夜同样侧目看了一眼旁边坐姿端正的男人，想起当初的自己，不是很赞同院长的话。

    “就算那次我没有出去，只要那人想害我，总会找出一百种法子，和我怎么决定没有关系。”

    纪承允自然察觉到了两种不同情绪的打量，他皱了皱眉，直觉黎夜和院长说的话跟他有关，喝入口的茶竟没来由只品出了苦味。

    可两人说的具体是什么，他并不知道。

    “对了。”

    黎夜从口袋里掏出在风雅堂四楼拍的空间戒指，递给院长。

    “这是我偶然在一个拍卖场拍到的，本想埋在云清山随便哪个地方呢，已做念想，现在想想，还是交给您合适。”

    院长之能，他三百年前就领悟过。

    但他的弟子都是普通的修行之人，能不能活个几百年，还真不好说。

    院长拿起戒指，有些惊讶。

    指腹不断摩挲着，有点睹物思人，但说出的话依旧不饶人。

    “可不吗，修炼不好好修炼，攒功德又不好好攒，哪儿能活这么久？不然还能跟你见一面，聊聊什么的……”

    黎夜沉默。

    这个世界隐匿的事太多，以前院长总骂他的弟子们。

    说他们不修炼，不攒功德，以后后悔都来不及。

    当时的黎夜不懂。

    他们又不是非得做拯救世界的大英雄，平平淡淡做个普通人有什么不行？

    那时的院长看他的眼神很复杂，想说什么又闭上了嘴。

    最后叹了口气只道，“滚滚滚，你又不是我的弟子，想干嘛干嘛去，我训我自己的弟子，不关你事。”

    后来的黎夜才知道，院长可能早就看透了一切，又不忍打破他平平淡淡的梦。

    而现在的黎夜，又多了丝不同的理解。

    “您是在努力改变他们的命运吗？”

    院长闻言，摩挲戒指的手一顿。

    “改变命运何其简单？我倒是试图改变过你的，结果呢……”

    还不是事与愿违。

    最后一句话，院长没说出来。

    他不想黎夜自责，但命由天定这事儿，他也算是明白了。

    根本就是踏马的扯淡！

    黎夜的重生，他如今的模样，甚至纪承允恢复记忆赶回国，都代表着命运是掌握在自己手中的。

    即便老天真的在掌握每个人的命运，可他还是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帮助需要帮助的人。

    是为了功德，也是为了看看这世界，天道法则到底还管不管用。

    黎夜眸色几经变幻，最后还是开口问道，“他们……他们都……？”

    “死了，早就死了。”院长说的释然，但他悲伤的神情出卖了一切。

    当初黎夜被囚禁，院长还找过一阵。

    在窥探天机找寻黎夜时，受到严重反噬，导致年龄倒退。

    就这样，院长还是带着弟子去往大师的郊区别墅里找人。

    而他自己因为不管反噬之罪，功德尽毁。

    但院长从不后悔。

    只可惜当时他们去的还是太晚了，除了尸山血水，什么都没有发现。

    当时院长因担心黎夜出了意外，再次窥探天机，可结果却什么也看不到。

    因此年龄和身体一再倒退，直到退到八九岁的孩童模样。

    当时跟随的弟子都慌了神。

    一部分看顾院长，一部分继续找寻黎夜的踪迹。

    再后来，大师出现，发现黎夜不仅杀了他所有的信徒，还不知所踪。

    多年心血毁于一旦，震怒过后，直接毁了整个别墅灭去踪迹。

    然后，他们就没在找过黎夜了。

    因为院长说，大师这么愤怒，是因为不知道黎夜的下落。

    他们只要不找，黎夜只要还活着，那就是安全的。

    是的，他们从未想过，那个他们看着长大的少年会真正的死去。

    有的只是担心和害怕。

    担心他一个人在外，会吃不饱穿不暖，害怕他一个人，再次遇到像大师那样的坏蛋怎么办。

    再后来，时间飞逝。

    不知道是不是窥探天机的惩罚，院长的弟子走的走，病的病，唯独院长一直都在。

    以一个八九岁孩童的模样存在至今。

    但院长并不内耗。

    该收徒弟收徒弟，该攒功德攒功德。

    直到纪承允来到云清山解梦。

    院长离的老远，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

    那个令黎夜犯错也要下山，去见最后一面的小孩儿。

    院长其实当时还有些生气，但听到纪承允心中的疑惑，只当是为了功德，还是上前指点了一二。

    不知三百年前黎夜消失时具体发生过什么的院长，自然不知道黎夜和纪承允已经相认，只把人当做喝过孟婆汤的普通轮回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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