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林路北看见母亲被人押进法庭，他再也忍不住，喊了一声母亲。

    眼泪从眼眶中滑落，一滴一滴落了下来。

    同亲舅舅闹翻的时候，他曾经后悔过讲大话，却不觉得有多苦。

    去吃狗碗里的狗食，也没觉得这日子有多艰难。

    和死人去抢食物吃的瞬间，也没苦。

    直到见到母亲的瞬间，苦涩塞了满满一嘴。

    “妈……”林道西也喊。

    两个人想从座位上冲过去，哪怕能够握一握母亲的手。

    可是……不能够。

    被工作人员死死拦住，让他们回到座位上。

    唐娟的头发白了很多，整张脸垮了一半。

    不是为了自己的两个孩子，或许就熬不过去了。

    她不明白自己怎么就把日子过成了这样，她曾经想把日子过好，想挺起脊梁想给孩子们做个好的榜样，最后……她把她的两个孩子未来都给毁了。

    家里出了个坐牢的母亲，让孩子们以后的路还怎么样去走？

    人活着很难，死却很容易。

    她不想坚持下去了。

    这种坚持，没有任何意义。

    过去，日子再苦，她总觉得老天爷对谁都是一样公平，只要她勤快她积极，这命总是能变。

    现在，她知道了，人不能同命去争。

    争也争不过。

    认输了！

    心中最后唯一的念想，就是想看道西和路北一眼。

    现在最后的愿望达成了。

    眼泪流到唐娟的嘴里，她连连对着孩子们的方向点头。

    ……

    法庭现场乱成一团。

    唐母叫喊着：“我们冤啊……我们冤！”

    她女儿冤啊！

    是那个人该死！

    有工作人员将唐娟搀扶了起来。

    正常的庭审，庭警将嫌疑人送到固定的座位上，整个过程都不会让嫌疑人独处，也基本不会存在这种情况，可今儿出现了意外。

    唐娟她不想活了……

    活不下去了。

    挣脱了两边跟随着她的人，一头撞到了门框上。

    那一撞她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这就是她最后的机会！

    生不能由她来做做主，死总能够了吧。

    愿望已了。

    她对这个世界，已经没有任何期盼。

    林路北想要扑过去，可前面的工作人员就像是一堵墙，林路北喊着骂着。

    那是他的妈妈呀，他想靠近母亲不行吗？

    “你们凭什么拦我，我犯法了吗？”他跟着工作人员死命吼着。

    “妈，我过得不好……”林道西的嘴唇抖着，她对着母亲不停摇头。

    她过得不好！

    很不好。

    特别不好。

    “妈，我过得不好，妈……”林道西喃喃说着：“妈，我们起诉，区法不行就去市法院，钢城不行我就继续上诉……”

    唐娟被人抬手抬脚抬了起来。

    现场的人其实并不多，却似乎又很多。

    来来去去。

    嘈杂得很。

    耳边都是嗡嗡的声音。

    唐娟的脑子成了空白一片，她听不到别人讲了什么，不知道别人问了她什么，更看不清儿子同工作人员起了冲突，林路北甚至要伸手去打工作人员，工作人员安抚不了，只能将林路北按在座椅上。

    透过重重的人，缝隙中出现了一道光。

    那光似亮又不亮。

    然后。

    唐娟看到了林道西的脸。

    林道西的情绪没有林路北那样崩溃却也乱了，嘶喊着。

    唐娟的下嘴唇狠狠抽了两下。

    一瞬间所有的声音都消失。

    只有林道西声声喊：“妈……我过得不好，要上诉，不认罪！”

    唐娟情绪激动哭了起来，她想坐起来。

    她的孩子就在她的眼前……

    可她坐不起来，她被快速带出了法庭。

    ……

    道北唐母家。

    唐春红坐在椅子上，唐母瘫在床上不吃不喝。

    唐母心中对唐娟的那种心疼，唐家的人似乎只有唐春红可以感受得到。

    几个儿子听说母亲不吃不喝，这个来了那个走。

    有给母亲买了吃喝留下的，有说上几句甜言蜜语打算安慰母亲的，更有指责唐春红不该带着母亲去法庭的。

    唐春红饶是对林道西有再多的不满，叫唐娟和那俩孩子这样一闹，只剩下了对两个孩子的可怜。

    “我去把他们找回来，就在家里，你管！”唐春红看着母亲的脸，重重说道。

    沈志峰会不会高兴，她也顾不上了。

    是不是给自己找麻烦，都随便了。

    林道西是不是亲生的，也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两个孩子还小，她是亲大姨！

    唐母拿着手绢擦脸，不停哭：“这两个孩子啊，一点不听话，叫也叫不住……”

    俩孩子去的时候她不知道，等她反应过来去喊的时候，林道西又带着林路北……跑了。

    唐母捶着胸口。

    那里有一口气，上不去下不来。

    沟里。

    唐春红为了避免别人知道她又开始管闲事，只能步行进沟。

    只是。

    事情没有按照她所想的那样进行。

    林道西跟林路北依旧没有找到。

    倒是唐娟的那个亲戚想了想，见唐春红要走，她赶紧追了出来。

    手不停在腰间的围裙上擦个不停。

    “你这是要回去了？”

    唐春红勉强应付说道：“嗯，人也没找到……”

    她以为那俩孩子没地可去，还得回到这里。

    亲戚咬了咬下唇，狠了狠心还是说了：“……就前两天，扛着大包小包回来了，之前去哪里我也不知道，给了我钱说是要继续住在下屋……”

    房能不能租出去，对她来说真的不是那么重要了。

    虽然帮不上太大的忙，还是可怜唐娟的一双儿女。

    唐春红气得咬牙。

    “大姐，谢谢你！”

    亲戚摇头：“也没什么感谢的，都是看孩子们可怜，小西瞧着是有主意可她也没出过社会，那小北才这么大，书也不读了跟着他姐到处走……”

    说到这里，她无奈摇摇头。

    过去初中都读不完不毕业的人很多，以为社会发展了，经济也越来越好，孩子们的生活只会好不会坏。

    谁能想到，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

    一个小孩子，没有个成人替他们把握方向，能走上好路的可能性……几乎没有。

    叫她来养林道西姐弟俩，那她做不到。

    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她愿意。

    “他们俩就是不给钱，住在我这里都没问题，可我不能天天照顾他们，孩子现在干什么我也不清楚！怎么走的，走去了哪里，现在又从哪里回来，想干什么，你们做亲人的……就多关心一些，就当看在她妈的面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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