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3年一月。

    唐娟的案子，申诉再一次被驳回。

    林路北收到消息，早就已经平静到不能在平静。

    连连申诉，连连失败。

    失败到他觉得……不如就这样了！

    监狱那头的母亲也是这样表示，不申诉，她努力争取减刑。

    可林道西不干！

    全部的人都放弃了，唯独她还在坚持！

    林路北和林道西已经换了地方居住，住进了楼里。

    在市内租了个一室一厅的房子，图的就是进出方便。

    两个人总是带货，从火车站出来到郊区，实在是太远，交通也不便利。

    晚上十点钟，林路北是被对面的门吵醒的，从床上爬起来，推开门：“哥？”

    顾则臣回来了！

    俩家又做了邻居。

    不过虽然是邻居，却不能经常见面。

    林路北跟林道西在外地到处谋生，为什么到处走，林路北也没弄懂他姐的脑回路。

    广东待了很长一段，他姐又带着他去了福建。

    大部分的时间都是打工，小部分时间用来做买卖。

    在林道西的指引下，家里的生意从糖品类现在又扩展到了水果上。

    不过这水果生意……也不好做就是了。

    不是没有考虑过全年都做买卖，可……夏天的水果损耗太大了！

    夏天钢城里没有大节，没有节就意味着……工人不会发放福利。

    不发福利，他们搞回来货就销不出去！

    进入市场去卖水果，没有任何优势，他姐说不干！

    只有冬天，到了冬天就进入了他们姐弟俩爆好运的季节。

    顾则臣呢，好像一直都在苏联那头做生意，做的是什么生意林路北也不清楚。

    例行听到声音，所以推门出来看看，以防有小偷过来。

    邻居嘛就是这样，互相帮忙照看照看。

    林路北的视线停留在顾则臣的裤子上，见对方的裤子扯开了一条长长的口子，他心里想着……这多读书好像也没多大的用处？

    大哥还是在日本留学的呢，最后也就混成这样呗！

    “你姐也回来了？”顾则臣视线向门里扫了一眼。

    林路北：“她还没有，她有点事情没办完。”

    有关于商业机密，他姐不让他乱说，他也不敢随便说。

    “我先回去了！”顾则臣一脸的黯淡无光。

    林路北点点头。

    顾则臣带上门进了屋里，这两天把他折腾够呛。

    他从海参崴坐飞机去圣彼得堡，机票贵的吓人，要350美金。俄罗斯本地人可以用卢布购买机票，机票的价格只需要付美金的四分之一。

    顾则臣是用了提前准备好的留学生证件，留学生可以享受他们国家的公民待遇。

    现在的俄罗斯经济特别不好，航班就总是延误，如果上飞机的人达不到一定的数量，飞机就不会起飞。

    顾则臣就是因为这样的原因，连等了四天！

    好在，回来了。

    火车上，林道西用手臂夹着身上的破棉袄，紧盯着外头。

    火车马上就要进站，到钢城了！

    火车进站。

    林道西挤进靠窗位置，两下就把车窗直接推了上去，外面的风瞬间就吹了进来：“大半夜的都是风！”有人骂。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停车时间短，我这货得下车，对不起了各位叔叔大爷大姨大妈们，请你们吃糖！”林道西手速特别快从提前准备好的袋子里抓出来一大把的糖，前面后面还有她开窗的这里，抓了糖直接扔。

    动作迅速。

    “叔叔大爷大妈大姑们，我这就下车了，开窗扔点货，请大家行个方便！希望大家身体健康发大财！”

    林道西看见了狂奔过来的林路北，林路北靠近火车，用手使劲拍着车厢，以行动告诉他姐，他过来了！

    林道西又去提第二麻袋的货。

    这麻袋里装的都是奶糖，塞得满满登登，真的想一口气提起来，还挺困难。

    大家得了好处，也就懒得说挑刺的话，合力帮忙把麻袋从窗子处推下去。

    “谢谢！”林道西对着大家鞠躬。

    小姑娘长得贼喜庆，贼讨人喜欢，她一笑的时候让你心情都跟着变好了起来。

    又客气又有礼貌，所以被吵醒被吹了冷风的人气也就散了。

    “还有没有货了？”

    “还有一袋子！”林道西说着。

    “你赶紧下去吧，下面不是有人接货？这就推下去了……”

    两个大叔合力将麻袋从下头掏了出来，两人也是累出来一头的汗。

    “叔，你们长得真像我亲叔，我亲叔就长得一脸善意，又有福气，你们一定子孙满堂儿孙成龙成凤……”

    两大叔：“……”

    你要是这样会说话，那帮忙就帮忙了！

    火车上带货的人比比皆是，像是这孩子想一口气吃成胖子的却不多见！

    主要是……扛上来也费劲啊。

    这三麻袋的货，怎么搬腾上火车的？

    林道西快速从车厢往车门挤着，举着手往外挤，一边挤一边喊：“各位大姨大姑大爷大叔们请让让，我到站了，请给让个让我过去的地方，谢谢您嘞，祝您生活顺遂，吉祥如意！”

    她这挤一路喊一路，听的人都笑了笑。

    会说吉祥话那挺好啊。

    林路北用肩膀去接最后的货，那麻袋从车窗里被扔了下来，你说直接砸在肩上，他人跟着晃了晃。

    “车呢？”

    “在外头，不让推进来啊。”林路北嗷嗷喊。

    火车鸣笛那声音太大了，他怕他姐听不到他讲话。

    今年他姐说要干一票大的！

    “那货呢？”林路北没有看见他们的“血汗钱”。

    货就是钱，要是货没了，那就真的可以跳楼了！

    林道西裹着自己的破棉袄，她走到麻袋前，用力那么一悠，货就跟着晃了起来。林路北见状赶紧跑过来搭把手，将麻袋放到她姐肩上。

    林道西差点没站稳。

    底盘有些没扎稳。

    说实话……货还是挺重。

    “要不我扛你在这里盯着货算了？”林路北跟他姐打商量。

    看着他姐双腿因为扛货一直发抖，他就知道他姐熬了好几天这估计没什么力气了。

    “别废话，赶紧干活！”林道西骂林路北。

    她转身扛着货就沿着出口往外去。

    今儿换成是她，她总是有办法把推车弄进来，但林路北的话……有点太遵守规矩了。

    算了算了。

    都这样了，埋怨也没用！

    一路晃晃悠悠，好不容易把货扔到车上，林道西耍了个心眼，把车推工作人员眼皮子底下了，反正还有人出来，工作人员就不能撤，转身就跑。

    工作人员冲着她喊：“你怎么回事啊？出不出站？东西不能堵门口啊。

    林道西回去接货，林路北哪能就让他姐这么干啊，扛半截的货扔到门口，转身往回跑去扛剩下的麻袋。

    好死不死，钢城今儿有雪。

    下雪了。

    你说早不下晚不下，偏偏今儿掉雪花。

    地上一有积雪，这推车就不好骑，气温低，那雪很快就变成了冰，走一步滑两步。

    林道西的脸被吹成了烙铁红，小脸别提多红润了。

    “这剩下的货怎么弄啊？”林路北一个头两个大。

    跟着火车运过来的芦柑怎么办？

    他姐……一共运了1600斤芦柑回来！

    这芦柑是不怕冷，可钢城这个天，芦柑能不能适应，谁知道了呢，万一冻了呢？

    但凡有点冻伤，这卖给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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