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点半。

    对面楼全部都是黑的。

    家家户户差不多都关了灯，除极少数人家有倒班的人，这时候就准备上班或者下班了。

    林道西睡得迷迷糊糊，她顶着乱发从床上爬了起来，伸手去够桌子上的水碗。

    咕嘟咕嘟，一整碗的水都喝了。

    光着脚下地。

    关上门，开了灯。

    双手托腮在桌前坐了会，然后猛地拍脸。

    得打起精神来了！

    明天这货怎么走，她得做到心里有数！

    未来会发生什么岔子，必须做到提前有方案应对！

    心中有数，则不会慌。

    心中无数，就会遇变则乱！

    谁家的货清清楚楚记下来，自己的货大概一筐是多少，如何检查货损。

    做生意嘛，份量只能多不能少，少了断的就是自己未来的路！

    自己欠了什么人情，打算如何去还，过年期间全部的资金回来，她又该做些什么。

    送礼不是把东西送出去就行，而是要送到别人的喜好上！

    如果做不到这点，不如不送！

    还有，虽然说要求大家来取货的时候带着棉被，因为桔子也怕冻！

    天气预报明天一早的温度已经超过零下二十度了！

    别人敢忘保暖的事情，林道西可不敢忘！

    货是她的，钱也是她的！

    两点半，林道西去了趟卫生间。

    睡在客厅里的林路北听见声响，醒了。

    “你醒啦？”他迷迷糊糊睁开眼睛，揉了揉：“昨天晚上你都没吃饭，饿不饿？”

    “回来之前吃过的。”林道西说。

    她去阳台开了火做水。

    她需要洗个头。

    就算是大冬天，她也不能接受自己不干净不立正。

    保持身上干干净净，这是她妈教给她做人的最基本礼仪。

    无论过去家里多穷，买得起买不起新衣服，就算是穿着旧衣服穿着补丁衣服，姥姥姥爷还有妈妈都会保持全身干净。

    那水烧热了一点，林道西拎着水壶去了卫生间。

    林路北嘟囔他姐：“那水都没热，你就这么洗，小心头疼啊……”

    掀开被子，没好气准备去抢水壶。

    这个家离了他，可能真的会散！

    “我赶时间！”林道西拿着水壶没松手：“你现在穿衣服吃饭，然后跟我去火车站，我们俩得先把棉被弄过去，家里的全部带上，我一筐货的重量是……”

    林道西心中有数说着。

    交代着林路北，就怕林路北这里出岔子。

    林路北听见他姐交代的话，马上去找自己的本，拿着笔一笔一笔记着。

    他姐说话太快，没记下来一半，他姐已经交代完了。

    林路北：“……”

    “炼钢那头是多少？谁来和我对接，他姓什么叫什么？”

    出货肯定不可能马上见钱。

    人家带着姓名来提货，不确定好了，最后出现丢货，那就得自己承担！

    林道西低着头弯着腰，头扎进水盆里，一字一句交代着。

    两点四十，林道西顶着还没干的头发，出了门。

    林路北伸手把她头顶的帽子扯了扯：“哎，你也能算是个女的！”

    他真是服了！

    外面的风这么一吹，林道西的头发直接冻冰。

    林道西不在乎这些，她年轻火力壮，加上身体状态良好，不觉得这点风能把她怎么样。

    推着一板车的棉被，想要走快都快不起来。

    运货走的通道和乘客通道不在一起，林道西他们想要提货就得去后头。

    填好单子，对好手续，然后人家将货推出来。

    工作人员见堆了满地的装桔子的筐，赶人：“你这东西马上都得弄走啊，你放在这里，影响人进出……”

    这么多的筐横在地上，工作人员进进出出都不方便了。

    林道西对着林路北使了使眼色，她笑呵呵拿着事先准备好装烟的袋子，一路塞过去。

    时间还早，厅里面根本没有什么外人，就连工作人员也没几个。

    “我尽快马上把东西都弄走，不好意思耽误你们工作了，那头接货的人马上就会过来……”

    林道西将保证时间往后挪了一点点。

    说出口的话必须成真，但是成真之前，若是哪里出了纰漏，这个预留时间还得做足。

    工作人员看了一眼林道西，林道西将烟顺着他的袖子塞进来。

    他：“……”

    “不是说不让你们放，你自己看看，这厅里面堆的都是东西，一会就上班了，我们这工作也没办法干，交班时间是七点，七点之前你必须把它们都弄走……”

    “您说的是……”

    很快来开车来接货的人到位，林道西忙得脚打后脑勺。

    她是个人买卖，根本没有对接的工作人员，要将一筐一筐的桔子运到车上，就得自己想办法！

    加上司机……那也没有几个人啊。

    借了火车站的推车，将从家里带来的木板派上用场。

    别人穿着棉袄还冻够呛，她穿着单衣，汗顺着前胸后背往下淌。

    跳到车上将棉被一一盖在桔子上。

    还是那句话，货是她的，不是人司机的！

    而且叫她猜准的是……这些人来取货，真的就没做任何保暖准备！

    钢城到了冬季，大多数都是吃苹果！

    而苹果……相对没那么怕冻！

    林道西把烟递给司机，司机接了东西，也就不好不伸手帮忙。

    当然原本这些活他也得干，可干活也有说法。

    可以胡乱的干，可以偷奸耍滑的干，也可以卖力气干。

    眼见着同时又来了几份取货的单位，林路北看着眼前小山一样的桔子筐……只想死。

    是人就会累！

    真的很累！

    所以他才会一直好奇，他姐到底算不算是个正常人？

    正常人哪有每天就睡这么一会，然后生龙活虎的？

    一个女人啊……

    林路北双手双腿都干没劲了，又因为心中一口气，生出来许许多多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力气。

    他多干点，他是男人他不能输。

    干着干着……发现火车站的工作人员竟然帮了忙。

    林路北的心口……热了起来。

    这个社会，总是会在他心凉的时候有人送温暖。

    林路北快速跟对方抬着筐上车。

    车上搭了板子，这些东西都是林道西自备。

    谁也不知道她为什么就能想到这些。

    她就是这样，永远都能先别人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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