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月披麻戴孝到外面喘口气。

    她出了门就脱了身上的孝衫。

    明明死的人也不是顾曦臣的亲爷……但是两妈都让她穿，那就穿呗。

    厅里的仪式结束，全家准备将顾爷爷的骨灰送到山上去。

    全部的人都上了车，突然，余彩霞的脸色难看了起来。

    老叔先看见了顾则臣的身影，立即从车上窜了下去。

    “怎么才来啊？快，把孝衫穿上，去……”想说让顾则臣见他爷最后一面，可这最后一面……见不成了。

    人都没了。

    姑姑紧跟着也下了车，拽着顾则臣的胳膊哭。

    “怎么才回来？怎么才回来啊，不是让你坐飞机的吗……”

    顾家的人就把顾则臣团团给围住了。

    说的是怎么才回来，可话语里不乏关心的话。

    这一路风尘仆仆，虽然是回来晚了，只要回来就行。

    余彩霞车上坐着没动。

    这种时候她下去干什么？

    用热脸去贴人家的冷屁股吗？

    突然抱着顾爷爷骨灰盒的顾月如站了起来，从车上走了下去。

    走到顾则臣的面前，扬起手就照着她哥的脸，狠狠抽了过去。

    顾则臣伸手拦了。

    “你回来干什么？回来看我们笑话的吗？爷最后都一直念着你，你呢？两天了顾则臣，你是回不来还是不想回来？”顾月如哭了起来。

    满眼都是对她哥的恨意。

    恨！

    她只有一个哥，叫顾曦臣！

    姑姑抱着顾则臣还在哭。

    “上车吧，等着上山呢。”顾耀民对着车下的女儿说了一声。

    那种不相干的人，别搭理。

    余彩霞看看顾耀民，说：“对对对，则臣赶紧上车……”

    “你闭嘴！”顾耀民突然对着余彩霞吼了一声。

    余彩霞狠狠吓了一跳。

    用手抚着自己的心口。

    “都上车。”

    姑姑拽着顾则臣准备上车，顾耀民就坐在小客的第一排，父子俩没有一个眼神对视，没有讲过一句话。

    “不相干的人不用上车。”顾耀民扔出来这句冰冷的话。

    “哥！”姑姑喊。

    “哥，爸想见则臣啊……”

    “你上不上？不上就别去了！”

    姑姑气得头顶冒烟。

    ……

    小客车从火葬场里驶离开，姑姑拽着顾则臣的手，一直都没松开。

    她将身上的孝衫脱了下来，给顾则臣罩了上去。

    带着顾则臣准备徒步上山。

    “别人的话都不用听，你是你爷的孙子，他死之前还念叨你呢，不可能怪你！”

    说着说着，姑姑又哭了出来。

    这不就欺负孩子没妈嘛，他妈要是活着，能这样对待他吗？

    山上。

    顾耀民不允许顾则臣动土，他发了脾气，顾家的其他人都怕。

    没办法不怕。

    顾家就顾耀民混得好，顾耀民也是谁都拽了，大家踏老大的人情，总不好跟老大对着干。

    “曦臣过来，给你爷磕头。”

    操办后事的先生嘴里喊着：“长孙跪……”

    姑姑看着都已经跪到了别人墓地的顾则臣，眼泪止不住刷刷往下落。

    这是干什么呀？

    找了个假冒货来跪他爸！

    他爸死之前，明明念叨的是则臣！

    余彩霞放声哭着，一边哭一边持续不断说着：“爸啊，我都还没对您尽孝呢，你怎么就走了……”

    只是哭声大，却不见什么眼泪。

    哭的空隙，扭头去偷偷看了跪在大边角落里的顾则臣，她心中得意的哼了哼。

    长孙？

    现在顾家的长孙，叫顾曦臣。

    几个妯娌听着余彩霞哭哭啼啼，一个个的恨不得把白眼翻上天。

    全家属你进门的时间最晚，也没相处多久，这么难过？

    这哭的比死了亲爹都惨，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位大嫂过去是唱戏的呢！

    ……

    顾家，顾奶奶对着顾耀民发了飙。

    手指头指着儿子：“你爸就想看看他大孙子，你凭什么拦？”

    女儿回来跟她说了山上的事情，顾奶奶的肺都要气炸了。

    顾曦臣算是哪门子的长孙？

    “我爸的长孙就是曦臣……”

    “他算你爸哪门子的长孙？他是谁家种？”

    余彩霞猛地抬起头。

    ……

    顾则臣从省城飞到北京，再从北京转机回家。

    他走的那天匆匆忙忙，就连一件行李也没带，也没管林道西还在他家，转身就跑了。

    林道西下课后，顺便过来看看。

    不知道他家里怎么了，走得那么急。

    打开门。

    她小心翼翼走了进去，将地上的酒瓶捡了捡。

    顾则臣躺在地上，手臂横在脸上。

    看样子是喝多了。

    林道西蹲了下来，手规规矩矩放在膝盖上：“喂，没事吧？”

    顾则臣呵呵笑了两声：“我爷没了 。”

    林道西愣了愣，安慰他：“人死不能复生，节哀顺变。”

    “最后一面，我也没看见。”顾则臣手臂拿开，定定看着她说。

    紧赶慢赶，还是没赶上。

    林道西蹲着向他的位置挪了两小步，她居高临下看着躺在地上的他，伸出手：“那手借你。”

    如果是她难过的时候，她想握握别人的手。

    只要能感觉到温度，她就能再次活过来！

    她不太擅长安慰别人。

    顾则臣望着她对自己伸出的手，突然用手用力一拽。

    林道西蹲了一小会，脚已经有点酸，被他这样一拽，整个人以向前倾的姿态往下去。

    顾则臣用手抱住了她。

    林道西伸出手想把他推开，却感觉到了……她停了停动作。

    她脸上热热的，潮潮的。

    他……

    哭了吗？

    这么……

    脆弱的吗？

    她想了想，没有把他推出去，而是手改环到了他的肩膀，轻轻拍了拍。

    “我给你讲个让你心里平衡的事，我妈……我亲妈，不喜欢我。”林道西扯了扯唇。

    她难过的时候，她就喜欢找平衡。

    知道别人难过的事情多点，她就很快扛过去了！

    她现在把方法借给他用用。

    这种方法虽然不入流，但……藏在心里，不告诉别人。

    抱了抱他。

    “人活到最后，大家都是一个结局，谁都得死，谁都逃不过。现在也不过是早死两年，晚死两年的分别。如果你没见到他，那就是命运做了这样的决定，我们抗争不过命运。”

    林道西仰头，将他抱进怀里。

    “有些事就是这样的，没有完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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