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星稀，绯翘着长腿躺在绿洲的沙地之中，他摸着自己的嘴唇，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又傻笑出了声。

    他从怀中掏出了一个陶罐，摇了摇里面的东西，声音很小，沙沙作响。

    湖中的阴影退去，毫无波澜。

    而元月正端躺在石床上，她闭着眼睛，眼前却全是白天发生的一幕幕，缠绵的感觉像是把她包围在软绵绵的绒毛中，带着她的心脏酥酥麻麻的。

    这就是和人，或者妖……建立羁绊的感觉吗？原来亲密，是这样令人愉悦的事情吗？

    这里没有纷争，只有每天都吵吵嚷嚷的小妖怪们，他们在沙漠之中顽强地生活着，每天都眉开眼笑打闹玩乐，和平常的小动物没什么区别。

    她睁开眼睛，看着自己的手，突然，她伸出的手鲜血淋漓。

    “是妖的血吗？”

    她并不害怕这样的场景，显然是已经习惯了这样。

    这里的一切都是那样生动，好像填满了她空虚的心，另一种生活，让她明白了很多。

    但是，也是时候启程了。

    她很想继续停留在这里，可是她的神力与剑都在催促着她尽早上路。

    虽然她不知道要去向哪里……

    不过她会带着在这里学到的东西，去辨别，寻找原来的自己，或许在旅途中，人类与妖怪该如何共存将会是她新的追寻的目标……

    绯一夜未归，直到元月要出发的那一刻，还是没有等到他。

    元月用草绳扎好头发，身上全部的行头也只有一把剑。

    “你要走？”

    墙角边一个小小声悄悄道。

    元月回过头去，发现昨天被绯打出原形的小狐狸正在墙角偷偷看她。

    经过昨天的相处，狐狸虽然还是那么胆小，但是已经敢和元月亲近了。

    “是，我今天就要出发了。”

    元月看了看太阳，又看向了远方，似乎是在等一个人。

    “大王……不在……”

    “我知道，这件事你转告给他就好。”

    元月就这样在小狐狸有些失落的眼神中越走越远，而很快下面的小妖就敲锣打鼓地出来，庆祝元月这个悬在他们头上的刀终于离开他们的领地啦！

    “太好啦！”

    “我们终于能睡个好觉了！大王也终于能正常了！”

    “喂！狐狸！你怎么看起来这么蔫不拉几的？”

    ……

    沙漠中的风沙虽大，但是元月仍旧像是苦行僧一般，面无表情地行走在这无边际的沙漠中。

    走了两天，元月终于停了下来，她第一次回头望去。

    可是就是这一眼，元月的瞳孔刹那间紧缩，然后拧紧眉头，向来时的方向飞奔而去，金色的身影速度极快。

    “这样异常的天象……”

    元月咬了咬牙，再次提速，尽管那太阳几乎像是要将万物都扭曲破坏……

    越来越靠近绯的领地，天色也越来越黑，明明是白天的时间，此刻像是彻底颠倒了个彻底，原本是平地的沙，如今像是几年狂风堆起来的，高度不断攀升。

    元月看着自己脚边已经被水濡湿的沙子，停住了脚步。

    整个领地，都已经变成了……

    湖！

    而这里，距离原本的山洞还有好几十里！

    元月将神力凝结于脚下，踏着金色的光芒，她在湖面上如履平地，飞速向着山洞的方向探去。

    可是到了那熟悉的地方，山洞那么高的地方，已经一半淹没，只剩下山顶的一小部分，看起来像是海面上的孤岛。

    元月的眉头紧锁。

    湖底不断翻涌上来浓重的血腥味。

    看着碧绿得有些发黑的湖，元月知道了。

    这是那只湖怪搞的鬼。

    周围寂静得可怕，而就在她想要去湖底一探究竟的时候，湖底像是地震一般，激起无比大的水花。

    巨大的黑犬几乎要与夜色融为一体，他飞出了水面，身上的毛发全部被打湿，卷曲地塌在身上，更加凸显了黑犬结实的肌肉线条。

    而他嘴中叼着鲜血淋漓的物体，正是湖怪的头颅。

    那头颅已经产生了变化，原本像是黑蛟的脑袋，如今已经长出了无数的须髯，还有极长的獠牙，凶神恶煞。

    这是……

    吃了无数妖而形成的恶相。

    妖吃人，精进妖力，可迅速化为人形，同样，妖也会吸食其他妖怪的妖力，获得大幅提升，但是面相也会变得更加丑陋，彻底沦为四不像。

    这里，仅存的妖气，只有绯了……

    绯在原本的山洞前仰天长啸，那兽鸣响彻云霄，在淹了大漠的湖中心，带着无尽的悲凉……

    在撕心裂肺的哀吼声结束后，与湖怪缠斗了两天的绯轰然倒地，庞大的体型让这山都抖了抖，激起一圈又一圈的波纹。

    元月脚尖点水，飞到了绯的身边，在他原形跟前，蹲下的元月只能和他的嘴筒差不多大。

    绯的周身汩汩冒出的血快要将元月的鞋底没过。

    他喘着粗气，所有的力气已经耗尽，妖丹也隐隐有了裂缝。

    吃了这领地上所有小妖怪的湖怪妖力大涨，原本在湖中作战能力就有限的绯，拼死才能将湖怪的脑袋拧了下来。

    元月闭上眼睛，再次睁开的时候，金色的瞳孔像是黑夜中唯一的亮色，她的神力将绯全部包裹起来。

    很快，绯身上的伤口渐渐有了愈合的倾向，虽然没有完全好，但是至少不会再继续往外冒血。

    绯艰难地撑起眼皮，看着为了给他治伤而面色苍白的元月。

    他有太多太多想要问她，可是他的身体已经支撑不住了，还是沉沉地昏睡了过去。

    “对不起……”

    元月喃喃道。

    “如果我没有走，替你守好这里的小妖，等你回来再走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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