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柔的女声响起，女眷这边探着脖子朝屏风那边看去。

    韩翠音恰好停在屏风处，母女俩四目相对。

    时隔千年，母女第一次相见。

    “翠音，你的脸~”

    初次见到，颜舜华也有些惊住。

    她可以确定，她闺女刚出生的时候只是身上有些红。后期兄长的家书上，并没有提及黑脸的事情，反而屡次说到翠音像她小时候，玉雪可爱。

    为何会变成这样？

    兄长并没有好好对待？

    颜舜华表情变了几变，最后眼睛蓄了泪水，仿若一汪清泉，让人不自觉沉溺。

    “娘来了！长得丑点儿也无妨。”

    颜舜华长相美艳，这么多年过去，仍如二八少女。

    甫一出现，众人的目光又集中在她身上。

    韩翠音一时有些呆愣。

    事情怎么越来越出乎预料。

    刚才她想趁机离开韩家，免得被涟垚发现行踪抓了去。

    如今想走也不好走了。

    她娘，明明是三年后才出现在她跟前的呀。

    那会儿她娘身上的衣衫也没有如此华丽，非常朴素，容貌也不像现在容光焕发。

    前世她们母女初见，在那样一个境况下，双方情况都很糟糕。

    这次她娘竟然一身贵气。

    韩翠音偏头，躲过颜舜华的手，“娘你失踪的这些日子，到底去了哪里？”

    “这还得问问韩夫人了！”

    颜舜华抬头，直视明霞郡主。

    只是她敛去了刚才的温和，眼神也变得锐利。

    众人齐刷刷地望向正座那里。

    这次来道贺的长辈不多，有年长的则在内室与韩老夫人一起用饭，并没有在这些凉棚中。

    曾经与明霞郡主不对付的夫人，更是毫不避讳，就扯着嘴角看明霞郡主的笑话。

    “你去了哪里我如何知道？你又不是府中小妾，我怎么能管得着你的去向？”

    明霞郡主双手放在饭桌之下，使劲揉搓着手中的帕子。

    她自认保养的不错，颜舜华突然现身，却将她比了下去。

    “哦？你不知道？要不要我把那日去接我的人带上来？”颜舜华冷着一张脸，周身气势不比明霞郡主差。

    这番话后，明霞郡主脸色变了几变。

    在场的夫人，谁家没有几个不省心的小妾，拿捏人心方面她们也很拿手。

    明霞郡主被人当场反驳后的样子，这里面要说没有猫腻，谁也不信。

    只是前面那十几年你不动手，偏偏赶着这个时候，这是嫌韩臻的仕途太顺利？

    也有那心思活泛的，巴不得这件事情闹大，最好闹到宫里都知道的地步。

    到时候，内阁辅臣的位置，还不一定是谁呢！

    这时有人开始拱火，“这么多年不见，颜夫人风采依旧，不减当年反而更盛，瞧着还跟那二八少女似的。”

    刚才正是徐嫣然扔碗砸到了这位夫人，她咽不下这口气，语气中对颜舜华极度吹捧。

    她说完，还瞅了明霞郡主一眼，“明霞郡主这些年管理后宅，家中小妾和庶子女也要郡主费心，确实有些操劳了。”

    其他人只在心里佩服这人真勇，这种场合也敢掺和进去。

    明霞郡主自然也听懂这人的意思，只是冷冷地瞧了她一眼，“来人，将此人同她夫婿丢出去，不许再进韩府半步。”

    韩府摆的是流水席，不过只摆了一日，不想太高调。

    这人娘家是皇商，夫婿是礼部右侍郎。

    这种日子被人当面挑衅，明霞郡主自然不会咽下这口气，就算明日御史参奏，她也要出这口气。

    否则，谁都能踩上一脚，她的面子往哪搁？

    有徐王府的人帮忙，锦衣将那对夫妻扔了出去。

    韩臻这时从书房匆匆赶来，莫长道和徐天云与他一道。

    这边的动静他也才听说。

    本来只是小辈拌嘴，谁也不让，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就成了这个样子，也出乎他意料。

    明霞郡主很能干，后宅事务处理的很好，从不让他忧心。

    从去年要将翠音接回来的时候，她就频出昏招。

    碍着徐家的面子，韩臻这边也不好说什么，只让韩老夫人稍稍敲打。

    可惜，韩老夫人有另外两个儿子牵挂，明霞郡主给点儿好处就糊弄了过去。

    到了今日，更是险些闯下大祸。

    女眷那边的事情，韩松已经详细跟他说过。

    这养在外面的女儿，确实不如府中的省心，更不识大体。

    颜舜华背对着院门，韩臻并未将人认出。

    他径直走到韩翠音身边，“自从你来京之后，家里就没有消停过，若你实在喜欢颜家村，我不日便派人将你送回去。为父这边，实在经不起你折腾。”

    韩翠音没有说话，只是意味深长看了他一眼。

    “为父这边还会给你准备丰厚的嫁妆，你嫁人之后只要不随意糟践钱财，还能过上好日子。”

    韩臻以为韩翠音不想走，赶紧追加条件。

    “韩大人，既然你这么瞧不上她，不如写个契书，断绝了父女关系如何？从此，老死不相往来。”

    颜舜华缓缓转身，直视韩臻双眼。

    十几年前，她也喜欢和韩臻对视，如今再见，她的眼里已经没了情意。

    韩臻身形一晃，向后退了几步，还是韩松眼疾手快，将人扶住。

    “舜华，你回来了？你......你是自己来的？”

    “韩大人，你我前尘往事已了，不要喊我闺名，请喊我一声赵夫人。”

    颜舜华神色冷淡，并未回避韩臻眼神，在众人注视下，整个人坦坦荡荡。

    “赵夫人？你......重新嫁人了？”

    “只许你另娶不许我再嫁？好了，我不是来跟你叙旧的，翠音我要带走，写断绝关系的契书吧，这么多人正好做个见证。”

    明霞郡主实在坐不住，几步便走到韩臻身边，握住他的手，“好！这就写。”

    “慢着！我韩家的子嗣，不能让你带走。这个断绝书，我们绝对不写。”

    韩老夫人从内室出来，扶着韩悦诗的胳膊匆匆走了过来。

    明霞郡主瞧见后，狠狠瞪了一眼这个放在手心里宠爱的女儿，心口拔凉拔凉的。

    “你多年未孕育子嗣，我们韩家休你是应当的。既然你已经嫁人，不要再来这里，免得影响我儿声誉。”

    韩老夫人上下打量着颜舜华，对她现在的身份有些好奇，“你这些年在素月庵修行是假，实际早就再嫁。”

    “老夫人，收起你那些龌龊心思吧！我能再嫁，也是你的好儿媳助力。”

    颜舜华早没了昔日的温柔，韩老夫人想以势压人，完全不奏效。

    韩翠音仿若局外人，任由他们掰扯。

    “你不去帮帮你的黑姑娘？”四皇子凑到洛靖谦身边，拿着手肘碰了碰洛靖谦。

    “这么多朝臣在，稳重些。”

    洛靖谦没有正面回答，他打着青竹伞站在阳光底下，透过屏风处，似乎要将那边看透。

    似有清风，朝着韩悦诗刮去，她的头发四散飞起。

    这一动静，无人注意，只有韩翠音盯着，试图暗中出手，却被明霞郡主打断。

    “你为何还要回来？乖乖离开不好吗？听说你是被马贼救走的，你——”

    不等明霞郡主说完，凌空一个掌印甩了过来，人已跌倒在地难以起身，韩臻也被带着跌倒。

    颜舜华目露惊喜，“夫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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