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序从宫里出来时，天色已黑。

    回到府里，灯下之人垂头算账，身影朦胧，却又那么真实。

    “你回来了。”林识意闻声而动，抬头看向对方，“饿了吗？”

    “你先忙你的。”陆序搬了凳子一道坐下来，林识意将一份清单给他，“我将拿回来的东西都圈上了。”

    圈上之物，不过三三两两，剩下的多至上百件。

    林识意叹气，“这些东西必然散落在京城各处，只怕一时间取不回来了。”

    “找到沈怀风亦或三皇子送礼的名单，我明日去搜查三皇子府邸，应该会有收获的。”陆序凝眉，“你放心，都会找回来的，还有我的一半呢。”

    他语气调侃，让林识意放松下来，“陛下怎么会答应让你搜查三皇子府邸呢。”

    陆序笑了，“你低估了君心。”

    行贿是做什么？

    拉拢朝臣、结党营私，这是上位者最不想看到的一幕。谁可以忍受自己的儿子、臣子在他眼皮下面结党营私呢。

    沾上这一点，皇帝就会厌恶。自然用不着他劝说，自然就会起疑。

    他说：“目前保密，明日一早，我便去，这是秘密行动。”

    “陛下这是对三皇子起疑心了吗？”林识意快速明白过来，“之前是你查，还未禀报陛下？”

    “没有确切的证据之前，千万莫要开口。沈怀风以为将三皇子保护得很好，可他错洞百出。如今，那就避开沈家，直接去动三皇子，还要感谢周家送来的证据。周家这一手，看似是洗清嫌疑，可将皇子推入坑里去了。”

    陆序解释。

    之前他没有证据证明三皇子行贿，周家巴巴地送上门，给了他在陛下面前说话的底气。

    林识意眉眼弯弯，“你是帮太子吗？”

    陛下膝盖七位皇子，除去两位小皇子，还有太子、二皇子、三皇子、四皇子五皇子。

    二皇子是婢女所生，早年夭折了，因此，太子之下，便是三皇子，也是三皇子这么多年来想要斗垮太子的缘由了。

    只要太子被废，他就可以更进一步。

    皇后是继后，并不得宠，而这位太子又是先皇后所出，皇后与太子之间的关系十分微妙。

    “你想多了。”陆序罕见地没有生气，而是耐心解释：“我从不帮任何人，我只是做好锦衣卫指挥使的职责罢了。这件行贿案，锦衣卫查了半年才敢显露出来。”

    “此事涉及三皇子，旁人都会以为你站在太子一侧。”林识意从常人所想而想。

    陆序站起身，灯影拉至颀长，他冷冷一笑：“何惧他人言语，此事皆有证据，岂是旁人三言两语便可抹杀的。我只认准公道认准证据，其他的事，皆不在意。”

    他说，林识意听着。听着他落地有声的话，林识意觉得外面对他的偏见太多了，他只是认准公道罢了。

    她说：“对，你说得很对，日后我会站在你这一边。”

    闻言，陆序扫她一眼，耳根莫名红了起来，转身走了。

    林识意也不在意，招呼一声：“要摆晚膳吗？”

    “我先回书房。”陆序大步走了。

    林识意奇怪地看他一眼，觉得哪里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很快，她的心思被正事吸引过去了。

    处理好庶务后，她让人去找陆序回来，再去请赵春月。

    婢女找了一圈，没找到赵春月的人。

    赵春月在书房，端着一碗汤，逼着陆序喝下去。

    陆序头疼极了，“乳母，你别添乱了。”

    “怎么就添乱了，一碗汤罢了。”赵春月不在意，“又不是什么鹿尾汤，单纯的小补汤罢了。”

    “不喝，端走。”陆序烦不胜烦。

    赵春月说：“成，我给夫人喝去。”

    “拿来。”陆序朝赵春月伸手。

    赵春月喜滋滋地递了过去，陆序仰首，一口就喝了，将空碗递给赵春月，并且警告道：“第一回，也是最后一回。”

    赵春月走了，装作没有听到这句话，有一就有二，自然也有三，怎么会就这么停了呢。

    她出去，就撞上来找她去用晚膳的婢女，她立即将碗藏在身后，婢女俏生生地开口：“乳娘，该用晚膳了。”

    “来了、来了，这就来了，指挥使也在里面，你去喊一声。”赵春月心虚，藏着碗就跑了。

    婢女扭头去书房通报一声。

    陆序慢吞吞地回到院子里，乳母正与林识意有说有笑，他看了一眼，低头进去。

    “吃饭、吃饭了。”赵春月招呼一声，勤快地布置碗筷，甚至取代了伺候的婢女。

    她的勤快招来了陆序的一声冷哼。

    林识意诧异，看向他，他急忙收敛神色，装作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林识意觉得越发古怪。

    但她还是选择沉默。

    “来，吃这个。”赵春月给林识意夹了块兔子肉，“这是今日刚猎的兔肉，很新鲜呢。”

    林识意低声道谢，低头之际，不免扫了一眼陆序。

    陆序面无表情，赵春月给他夹了块青菜，“吃这个，平息火气。”

    一顿饭，陆序吃得索然无味，赵春月倒是十分高兴，说说这家说说那家，林识意听十分入神。

    饭后，赵春月走了，陆序负手去院子里走动，脱了衣裳去打拳，引得婢女们争相去看。

    林识意推开窗户，透着廊下的灯笼看向了院子里的人影。

    自幼习武的人与读书人不同，一拳一拳打出去，十分有力。他站在院子里，孤影一人，却给予人很强的安全感。

    不多时，陆序提了衣裳走过去，吩咐婢女：“备水。”

    婢女作鸟兽散，唯有东风凑过去，“头儿，你怎么出了这么多汗？”

    “你是不是很久没有练功了？”陆序似乎找到了发泄地，上下打量东风一眼，“去将我刚刚的拳法打十遍。”

    东风：“……”你在说什么糊涂话。

    “快去！”陆序压着声音呵斥一句。

    东风耷拉着脑袋，嘀嘀咕咕诉说不满：“拿我撒什么气，一套拳头而已，夜晚也算凉快，怎么会浑身湿透了呢。”

    南风站在一边，缩着脑袋，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头儿和夫人，肯定在吵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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