溧阳县，城中。

    杨剑穿着官衣，安静的坐在一座府邸对面的茶楼中，看着那栋被白雪覆盖的豪门，双目微眯。

    乡绅田俊才的家，不是一般的气派。

    溧阳县人口并不算多，却也有十数万，而田家，是县中数一数二的大户。

    家中田产无数，金银似山。

    杨剑喝了一口热茶，目光从宅子上挪开，已想到了复仇的办法。

    田俊才，此人虽是县中乡绅，可在杨剑眼中，不过是个喽啰，他是办事的，却绝不是主谋。

    不过通过此人的口，却能知道一些细节，这对之后的行动十分重要。

    弥蒙大雪直至夜色将至才缓缓停下，街道上已是一片雪白，行人寂寥。

    杨剑离开了茶楼，走入田家府邸旁的一处巷子里，安静的等着。

    大雪之后，寒意逼人，杨剑将身子缩成一团，整个人隐在黑暗中。

    “快些快些，大人就快到了！”

    “道上的雪都清干净，快！”

    一个声音从院中飘来，杨剑心中微动，将身子裹的更严几分。

    寒风凛冽，又从院内带出几句话。

    “赶紧吩咐厨房，冷热各十个菜，现在就开始准备！”

    “今天的事如果出了岔子，我拿你们是问！”

    得来全不费工夫，县丞王汝阳，要来田家。

    怀中的短棍已被杨剑的体温染的温热，他缓缓闭目，等着夜色完全降临。

    这样在角落等时机的场景，之前杨剑不知经历过多少次。

    夜渐渐深了，一刻之前，院里似乎来了大人物，吵吵嚷嚷的寒暄和问安的声音顺着寒风飘入院外，钻入杨剑耳中。

    可他始终没动，像是一头等待出手时机的猎豹，又像是一尊立于雪中的石佛。

    大约又过了半个时辰，杨剑才缓缓起身，动了动有些僵硬的手脚，后退两步，随即一跃而起，翻过眼前的院墙，没入府邸之中。

    府中，偏厅。

    两个中年人满面红光，正在推杯换盏，看两人面色，似已喝了不少了。

    “大人，小人，再敬您一杯。”

    田俊才面色红润，一身酒气，脸上却带着阿谀的笑，抬起酒杯道：“以后，还要大人多多帮衬。”

    王汝阳闻言轻笑，喝掉杯中酒水之后，开口道：“田员外这就见外了，都说了多少次，你也有功名，不要一口一个大人的叫，都生份了。”

    “可不敢，礼不可废。”

    田俊才又给对方倒了一杯酒，笑道：“田某不过是个秀才，和大人天差地别。”

    “田某胸无大志，只是想着守着这份家业，日后还有诸多事，要仰仗大人。”

    说着，他推了推放在桌上的木盒，又道：“近来大人帮了田某不少，田某南边的朋友送了些新茶，大人就拿回去尝尝吧。”

    王汝阳看了那木盒一眼，没说话，却也没拒绝，见对方又往前推了推，随即拿起酒杯道：“喝酒，喝酒。”

    又是两杯酒下肚，王汝阳面上笑容收敛，对田俊才低声道：“之前那件事，收进你家的两亩地，就先荒着吧。”

    一听这话，田俊才心中一动，随即笑道：“您说的什么地？在下没听说过。”

    “在下和大人一见如故，想和大人求一下明年的税赋，这才请大人来的。”

    王汝阳面露轻笑，点了点头，正要再说什么，外面却忽的传来一声轻响。

    随后，房门被缓缓推开，凛冽的寒风冲入屋内，让两人都是一怔。

    “放肆！不是让你们别……”

    田俊才刚要发作，可看到门口正站着一个身材修长的官差，却忽的愣了。

    “大人，这……”

    王汝阳也皱起眉头，沉声问道：“什么事！”

    那官差却一语不发，转身关上了房门，直至转头看向两人的时候，二人才忽的一惊。

    “你……杨剑！”

    “来……”

    田俊才刚要暴喝，杨剑却快步上前，抡起手里的短棍，一棍敲在田俊才的面门上。

    就这一下，直打的田俊才口鼻窜血，整个人摔在地上，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既遇骤变，田俊才已全然慌了，捂着嘴惊恐的看向杨剑，口中阵阵闷哼。

    王汝阳却依旧坐得住，他微微皱眉，看着面前的杨剑，沉声喝道：“杨剑，你好大的胆子！”

    “夜闯民宅伤人，眼里还有王法吗？”

    杨剑转头，只看了王汝阳一眼，却什么都没说，而是上前一步，一把拉住王汝阳的头发，直将这养尊处优的大人拉的一个趔趄。

    嘭！

    短棍挥动，狠狠砸在王汝阳的膝盖上，疼的他呲牙咧嘴，高声痛呼。

    “殴打朝廷命官，死……”

    嘭！

    话还没说完，短棍再次挥下，直捅在王汝阳的嘴上，鲜血顿时喷涌而出，痛呼和叫骂也变成了闷哼。

    “我问什么，你说什么。”

    杨剑声音清冷，情绪似乎没有丝毫波动，一双冰冷的眸子死死的看着倒在地上的王汝阳。

    “答非所问，死！高声呼喊，死！”

    看着杨剑毫无波澜的眼神，王汝阳也有些怕了，只一个劲儿的点头，不敢再说什么。

    一旁的田俊才更是如此，此刻整个人趴在地上，像是一条被吓傻的狗。

    他们无论如何都想不到，一个穷困潦倒的寒门子弟，竟有胆子闯田俊才的府邸，还敢动手。

    “你派出去杀我的两个官差，已经被我杀了。”

    杨剑淡淡的看着王汝阳，轻声道：“要想活命，最好如实说。”

    王汝阳捂着嘴，只是点头，眼中已透出几分惊恐。

    “忽然涨租，夺我家田地，是何人指使？”

    杨剑按着王汝阳，目光却看向田俊才。

    对方闻言，身子猛的抖了抖，先抬头看了王汝阳一眼，随即才囫囵的道：“我，我不知道！”

    “大人说……”

    话没说完，但看到王汝阳那杀人一般的眼神，他又不敢言语了。

    杨剑见状，伸手捂住王汝阳的嘴，手中短棍高高抡起，再次砸在他的膝盖上。

    “唔！”

    王汝阳的身躯剧烈的抖动起来，面色瞬间变的煞白，眼中惊恐更甚。

    “他听你的，那谁指使的你？”

    杨剑捏着王汝阳肥腻的下巴，眼中冰霜更甚。

    “是不是户部侍郎杨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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