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为什么你会感觉到他变了，那是因为你一直被他的假象迷惑。”

    “你应该能明白，他自身的问题有多大。”

    这些话，尽数钻到褚楚的耳朵中。

    褚楚那泛白的唇，止不住的抖。

    谢韫的话，血淋淋的戳穿了她的侥幸。

    让她明白，她跟自己夫君之间关系逐渐破裂，跟旁的人并没直接关系。

    褚楚眼底浮现出一丝的绝望。

    谢韫看着她这样的模样，心里也微微搐了搐。

    而褚楚忽然失声哽咽。

    谢韫伸手环上她的肩膀，想要安抚她。

    但是，手刚刚放下去。

    褚楚就通红着眼眶，抬起了头。

    “陛下。”

    “求您……”

    “让我自己一个人待一会。”

    她的眼神中带着央求，整个人好像要碎了一样。

    谢韫对上她的视线。

    她那双氤氲的眼眸里，不断有水气打转。

    那副脆弱的模样，令人不由得心疼。

    就连拒绝，都说不出口。

    谢韫沉默了几秒。

    最后，在她的眼神央求下，同意了。

    “好。”

    -

    沈家。

    这回宣阳公主将人请进宫，一连七八天，也没见送人回来。

    后院的女眷，都开始发觉不对。

    沈煜安也被沈老爷叫到了书房。

    “爹。”

    沈煜安看见喝茶的沈老爷，恭敬的喊了一声。

    沈老爷点了点头。

    “知道我叫你来是为什么吗？”

    沈煜安正了正色，疑惑的轻咳了一声，“儿子…儿子不清楚。”

    话虽如此，但他心中却有些不安。

    难道是因为这些时日，他不断流连柳巷的事，被发现了？

    “荒唐！”

    沈老爷一听他的回答，直接将茶杯砸到他脚边。

    沈煜安脸上一惊，下意识便觉得事情跟自己所料没差。

    他去柳巷的事情，肯定是被发现了。

    沈煜安见到暴怒的沈老爷，不敢再瞒着了，赶紧和盘托出。

    “爹，孩儿知错，我不该沉迷那些不三不四的女子，与她们厮混……”

    这一下犹如倒豆子似的，他全都说了出来。

    “什么？”

    沈老爷的脸色却是变幻起来。

    沈煜安还以为真是因为这事。

    “我也不想的，可是我那东西、那东西不中用了，除了找她们，其他时候怎么也使不上劲。”

    柳巷女子玩得花。

    沈煜安也是尝到了甜头。

    之前那兰娘晚上耍些小花招，他还能有反应。

    但不过时日，便又提不起性质了。

    只能找那些玩得越来越花的女子，才能奏效。

    而这么一找，他就彻底沉迷起来。

    这几日回沈家的时辰也越来越晚，自然没心思理会旁的事情。

    “你个孽障！”

    沈老爷盯着他的腿，气的抓起桌上的砚台朝他砸去。

    “爹，爹，您别砸，不然要出人命了，我们沈家三代单传，若是我死了，沈家就没后了。”

    沈老爷气得脸都紫了。

    但沈煜安的话，也是事实。

    沈老爷恨铁不成钢的拍了几下桌子。

    “你还不好好治，以后再去那种柳巷之地，我就将你的腿给打断！”

    沈煜安松了口气，连忙捡起地上的砚台，小心翼翼的放在书桌上。

    沈老爷看了他一眼，冷哼一声。

    半晌后，他消了气，才道：“你妹妹，以及你的娘子，已经有七八日未回来了，这事有些反常。”

    沈煜安皱眉。

    “七八日？”

    他的语气有些惊讶。

    沈老爷没好气的瞪他一眼，“你夜夜笙歌，快活得早就你妹妹她们抛到脑后了！”

    沈煜安羞愧得不行。

    沈老爷拿眼睨他。

    沈煜安赶紧道：“有没有可能是宣阳公主想让她们多陪几日，所以没有出宫？”

    之前宣阳公主也做过这种事情，不过最多也就留宿三四天罢了。

    “虽然也有这个可能，但为父更担心，是因为其他原因……”

    “爹，您的意思是？”

    沈老爷脸色凝重，“我担心陛下查到我们沈家的底啊，那样的话，诗韵她们便不是在宫中做客，而是——”

    沈煜安惊得眼神一慌，“被扣留？”

    “可、可当初那事，应该没人会知道啊，当年的主考官，都已经告老还乡了。”

    沈老爷沉吟，“所以说，这只是我的猜测罢了，这几天，你老实待着，留意一下宣阳公主的人，会不会送你妹妹和娘子回来。”

    沈煜安赶紧点头。

    “出去吧。”

    沈老爷烦躁的挥手赶人。

    沈煜安心情忐忑的往外走。

    不过，当他走到门口时，还是忍不住回头，害怕的询问：“爹，当年科举考试，跟我替换考卷之人，您确定已经处理掉了？”

    沈老爷看了他一眼。

    沈煜安却看懂了。

    他呼出一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沈煜安放心的离开了。

    等他离开后，一个老仆走进了书房。

    “老爷，这是平乡县贾员外送来的拜帖。”

    老仆手中的拜帖，并不是简单的几张纸，里面还夹着一块沉甸甸的金子。

    “老爷，那贾员外不远千里递来拜帖，是想在当地的县衙，给自己谋点小官做做……”

    老仆走近后，伏到沈老爷耳边，压低声音说道。

    沈老爷烦躁不堪。

    他挥了挥手，“这些时日安分点，再有拜帖递上来，通通不接！”

    沈家的气氛一日比一日凝重。

    又过了几日，还是未见宣阳公主将人送出宫。

    这下子，沈家众人连饭都吃不下了。

    沈煜安也心中十分忐忑。

    这几日，有好几个大臣在上朝的时候，找他的麻烦。

    他就算心大，也能感觉到，有股风雨朝沈家袭来。

    “不行，我得先去见宣阳公主。”

    沈煜安定了定神。

    打定主意后，第二日朝会结束，他并没有立即出宫。

    反而是绕了个圈子，往清凉台那边去了。

    可靠近清凉台后，他才发觉，这里竟然有侍卫看守。

    沈煜安心跳顿时加快。

    他知道宣阳公主一贯喜欢在清凉台召见女眷。

    可这会儿清凉台只剩下侍卫巡视，那说明诗韵她们真有可能被拘禁起来了。

    “完了完了！”

    沈煜安手心里开始冒汗。

    “得赶紧回府，跟爹说明情况。”

    沈煜安赶紧转头，加快步伐往外走。

    可是快离开清凉台这片区域时，一队侍卫神不知鬼不觉的出现在他面前，挡住了他的去路。

    “沈大人，跟我们走吧。”

    为首的侍卫统领，面不改色的朝他说道。

    沈煜安脸色一变。

    “去哪里？”

    “你们打算干什么，我可是朝廷命官！”

    他不止的往后退。

    说着，扭头就想跑。

    侍卫统领冷哼一声，“给我抓起来！”

    -

    养心殿。

    从门口进出的宫人，都下意识放轻了声音。

    坐在窗前的褚楚，怔怔的看着外面。

    大宫女悄然走了过来。

    她的手里，还端着药。

    “夫人，到喝药的时间了。”

    褚楚眉头立刻蹙了蹙。

    “我不用喝……咳咳……”

    话还没完，她就忍不住咳嗽了出来。

    大宫女赶紧伸手给她轻轻的拍了拍背。

    “夫人，自从前几日，你掉入太液池开始，就染上了风寒，这些天，你又不愿意喝药，眼看着咳嗽越来越重。”

    “若是你还这样下去，陛下、陛下说，他会亲自来看您。”

    褚楚瞳孔微微一缩。

    身侧的手指，也不由得一抖。

    大宫女的话，勾起了她的情绪波动。

    此刻，她总算恢复了几分正常人的状态。

    “我……”

    褚楚唇微抖，“我喝。”

    大宫女这才露出笑容。

    她赶忙把药端了上去。

    褚楚闭起眼睛，一口气把药喝了进去。

    喝完后，她惊奇的发现，这药竟然没什么苦味。

    一旁的大宫女，看出了她的神色变化。

    “夫人，您之前不愿意喝药，陛下知道你是觉得药苦，所以特地让太医院重新换了药方。”

    褚楚没有说话。

    她明白大宫女这是特意说给自己听的。

    大宫女也已经习惯了褚楚不回应，她先招来后边的其他宫人，把药碗收了下去。

    随后，再次躬身看向褚楚。

    “夫人，您今日要不出去走走？”

    褚楚看着窗外生机盎然的模样，眼神中有些许意动。

    半晌后，她总算点了点头。

    大宫女连忙扶起她。

    褚楚出了养心殿后，没什么目的地的随意走动。

    旁边的大宫女，也没敢出声，避免影响褚楚好不容易出来走一趟的兴致。

    褚楚越走越远。

    直到最后，离附近的清凉台越来越近了，旁边的大宫女，才开始犹豫要不要继续让她过去。

    那里可是关着沈姑娘的地方。

    夫人如今应该是不知晓这个事情。

    毕竟，当时她刚被救起来，人都还迷迷糊糊的，哪里会留意到其他事情。

    若是真的知道了，以夫人跟沈姑娘的那层姑嫂关系，肯定会第一时间求陛下把她放出来。

    想到这里，大宫女赶紧开口：“夫人，那边过去就是清凉台了，要不，我带您去其他没去过的新鲜地方走走？”

    褚楚迟疑了一下，作势要点头。

    可正在这个时候。

    清凉台那两扇紧闭起来的殿门，忽然传来剧烈的拍门声。

    褚楚被声音吸引，下意识看了过去。

    隐约间，一道吵吵嚷嚷的声音，从殿门后钻出来。

    “来人啊，放我出去！”

    “放我出去！”

    “我要见陛下！”

    褚楚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疑惑。

    “那里关着人？”

    大宫女立即开口，“夫人，只是无关紧要的罢了，我们去别处吧？”

    她还不死心，想让褚楚离开这里。

    但褚楚的眼睫轻轻颤动。

    “可我为何听着有些熟悉？”

    褚楚挣开大宫女的手往前走了几步。

    “夫人、夫人……”

    大宫女赶紧跟了上去。

    褚楚越走越快。

    而门口的侍卫，似乎也被殿后的人吵得受不了。

    这个时候，侧过脑袋，朝里面的人说话。

    “沈姑娘，你省点力气吧，陛下是不会见你的，就算你喊破了嗓子，也无济于事啊！”

    褚楚的脚步，猛地戛然而止。

    大宫女追上后，只看到她一脸的震惊。

    “夫人……”

    褚楚从失神中反应过来，就好似被她的声音忽然惊醒。

    她不可思议的转过头，抓住大宫女的手。

    “那里面是、是诗韵？”

    大宫女心中咯噔一下，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

    褚楚紧紧看着她，从大宫女那没有立刻否认的态度中，得到了答案。

    她的身形顿时一晃。

    大宫女眼疾手快的扶住她。

    褚楚面色煞白，“陛下，陛下为什么这么做？”

    大宫女赶紧道：“夫人，陛下这都是为了您。”

    “沈姑娘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若是让她回到沈府，那么后果会难以预料。”

    褚楚瞳孔微颤。

    她这几日下意识的躲避自己跟陛下的关系，不愿意接受。

    旁的人也不敢主动提起。

    可是现在听到这一番话，她才明白自己退缩又有什么用。

    她已经到了避无可避的地步。

    当跟自己扯上关系的男人，是陛下开始，这件事，就不再是一件普通的事情。

    这不仅跟无数条人命扯上关系，还与朝政也扯上了关系。

    褚楚身形摇晃得更加厉害，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力气。

    “夫人，我扶您回宫。”

    大宫女一看，赶紧带着她离开，担心她会晕过去。

    褚楚呼吸急促。

    当大宫女搀住她的手臂时，褚楚忽然红着眼眶，拉住了大宫女。

    半晌后，她闭了闭眸，仿佛死了心一般，艰难道：“我要见陛下……”

    御书房。

    侍卫统领半跪在地上，禀报情况。

    “卑职已将沈大人押入了天牢，等陛下发落。”

    谢韫眼神平静，听罢挥了挥手，让他先行退下。

    侍卫统领弯着腰，慢慢往后退。

    而殿门口的汶公公，却气喘吁吁的小跑进来。

    “陛下。”

    他迅速走到谢韫身边，压低声音道：“夫人去了清凉台，发现了沈姑娘被关在那里 。”

    “白芷那边说……夫人要见陛下您。”

    谢韫的眼神忽地一动，将手中的奏折直接放了下来，起身就往外面走。

    汶公公赶紧跟上。

    谢韫快速到了养心殿。

    还未进去，便发现殿外站满了宫人。

    为首的大宫女看到皇帝的身影，立刻走了过来。

    “陛下，夫人从清凉台那边回来后，便把我们都赶了出来。”

    谢韫眼神幽深。

    他静了几秒后，薄唇微掀，“那便都退下。”

    “你也不用跟着了。”

    他淡淡的吩咐身后的汶公公。

    随后，一个人走了进去。

    刚进殿，谢韫的视线，便迅速落到床沿那一抹纤细的身影上。

    听到脚步声，坐在那里的褚楚，也抬起头。

    视线猝不及防的撞上。

    谢韫不经意的打量她。

    她的眼眶红彤彤的，哪怕看上去没有泪珠，但那湿润的眼睫，已经出卖了她哭过的事实。

    谢韫的手指不由得微握。

    这几日自己没有出现在她面前，是想让她冷静。

    但现在看来，没什么效果。

    而对面的褚楚，在谢韫离她只有两三步距离后，忽然腿弯一软，从床沿挪了下去，作势要跪他。

    谢韫的脸色瞬间铁青。

    看出她的意图后，他立刻伸出手，将她拽了起来。

    “你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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