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男人看她醒过来，严肃的脸上终于有了别的表情。

    他轻声询问：“饿不饿，要不要起来吃点东西？”

    徐云归眨眼表示赞同。

    叶鸿叔出去端来一碗热乎乎的粥。

    他先将女人扶起身靠在自己怀里，接着亲自喂她吃饭。

    徐云归吃了几口后就吃不下了。

    她推开男人的手说道：“我不想吃了。”

    叶鸿叔没有强迫她，而是将碗放到一边的桌子上：“你再睡会儿，我叫医生过来看看你的情况。”

    他正要将人小心放回床上，徐云归立刻拉住他的手：“你先别走。”

    这是她这两年第一次主动让他留下来。

    不知怎么的，叶鸿叔心中隐隐有不好的预感。

    徐云归：“实话告诉我，你有没有往我身体内重新注射毒品。”

    刚才醒来，她身上一点都感觉不到疼，这跟往常的情况完全不一样。

    叶鸿叔知道瞒不住她，索性承认：“你这次情况非常危险，所以我才出此下策。”

    徐云归问：“你又答应了和那些人合作？”

    叶鸿叔答：“嗯。”

    室内回归寂静，谁也没继续说话。

    徐云归咬唇，半晌才鼓起勇气说道：“下次不要再为我做这些了，我真的不想用那种药。”

    叶鸿叔拒绝她的要求：“不行，我不能看着你陷入危险而无动于衷。你是我的妻子，是我孩子的妈妈，我有责任照顾你。咱们家不差那点钱，我能供你用一辈子。”

    徐云归还是摇头：“我明白你是为我好，可是……可是，你知道的，我们这种行为是错的。我对那种药的需求只会越来越不满足，越来越强烈，其实也不过死路一条，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而已。

    “与其我最后变成一个丑陋的瘾君子，不如早日解脱。更何况，当初如果不是那两个缉毒警察救我，我早在一年前就死了。我做不到心安理得地靠着你给我的毒品活下去。叶氏也不能一直靠这种见不得光的生意发展下去。”

    她的孩子以后也不能接管这些违法犯罪的生意。

    她的孩子应该活在阳光下。

    徐云归的态度十分坚决，不容拒绝。

    叶鸿叔说：“没有人能查到我们。你就算不为了我，你难道就不能为了孩子活下去吗？”

    徐云归沉默，孩子是她最大的软肋。

    为了孩子再努力多活几年吗？

    注意到女人态度松动，叶鸿叔说：“我会让万月华重新评估你的身体状况，也许还有别的办法。”

    徐云归依旧保持那个姿势，没有反应。

    之后，万月华仔仔细细帮她检查身体，各项指标都显示她的身体情况不容乐观。

    徐云归因为爆炸导致的旧伤十分严重，伤了她的根本，再加上毒品对她身体的消耗，她的身子正一天天亏空下去。

    更重要的一点是，她本人的求生意志并不强烈，如今她这副躯壳属于外强中干。

    ——

    有天，徐云归又一次伤痛发作，躺在地上起不来。她浑身冒着冷汗，面色煞白如鬼。

    叶鸿叔看到后立即拿违禁药品赶过去想给她注射。

    但徐云归拼尽最后的力气去阻止他：“别、别用这个。”

    叶鸿叔紧抿嘴唇，面容僵硬，最后如机器一般冷冷蹦出几个字：“不行，你现在状态很不好。”

    徐云归浑身抽搐颤抖，在她模糊的视线中抓住叶鸿叔的手：“求你，别用这个。我能扛下来。”

    徐云归不甘示弱，态度极其坚决。

    她从来没有求过他什么，这是她第一次求他。

    而求他的内容是不要救她。

    刹那间，叶鸿叔心中涌现一股深深的无力感。

    他能做到很多事情。叶家在他手里不断发扬光大，他在商业上纵横捭阖，成为令人敬仰的存在。

    可他如今却救不了一个人。

    徐云归全程紧抓叶鸿叔的手不放，过了很久她的身体才停止痉挛，最终她完全虚脱放开男人的手。

    叶鸿叔手上残留着她深深的手指印。

    他们两个就这样相拥坐在地上，看着窗外万千景色。

    此时刚过正午，阳光正好可以照射进这个房间。窗外的玫瑰沐浴在阳光里，盛开得华美又热烈。

    光线透过窗户打在两人身上，看起来好不温馨。

    徐云归看着外面充满生命力的玫瑰花，有气无力地开口：

    “叶鸿叔……让我走吧。”

    这句话如同一根钉子扎进叶鸿叔心口，那股有点陌生的闷堵感再次萦绕在他心间。

    他的心脏和鼻腔好像都塞满了棉花，烦躁、难受，令人呼吸不畅。

    “能不能不走？”叶鸿叔的喉咙里如同哽着一根刺，声音艰涩沉重。

    徐云归，能不能不要死？能不能不要离开？能不能不要丢下……我？

    “抱歉啊，我本来想着就算我们之间没有爱情了，但还能凑合过一辈子，不过我可能做不到了，我得先走一步了。叶太太的位置你再找个人坐吧。”

    叶鸿叔闭上眼睛，深呼一口气：“是我该向你道歉才对。”

    在徐云归眼里，这个男人刚刚之所以想说道歉，只是因为她快要死了。

    正所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不管是她还是他，在走到生命的尽头，很多东西都没有继续纠缠的必要。

    他们两个人已经很久没有像此时一般，不去争吵，不去抗拒，只是互相陪伴度过闲暇时光。

    徐云归靠在他胸前，眯起眼睛尽可能再多看看外面的风景。

    阳光真好，好得让人希望时间可以永远停驻在此刻。

    生命真好，好得让人在即将失去它时依然有无限眷恋。

    ——

    那天之后，徐云归的生命进入倒计时。

    而她要在有限的时间里准备后事。

    孩子没了她以后会有什么样的生活，她要将这些事情认认真真处理好。

    徐云归找来信得过的律师，她要把自己的个人财产转给叶瑾翊。

    她不是不相信叶鸿叔，只是人心易变，她不敢赌。

    况且他在外面有一个私生子，谁知道她离开后，他们会不会来抢自己儿子的东西。

    叶鸿叔知道徐云归在忙这些内容，他并没有提出异议。

    这场婚姻中，错的是他。

    是他打碎了徐云归对梦中爱情的憧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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