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算小而密闭的讯问室，中间是一张长而宽的桌子，两边分别坐着还穿着小裙子、身上有些狼狈的宁寻，和另一边的警察。

    警察身后还有好几名年纪不一的警察，视觉压迫感很强。

    宁寻这边身后只有喻知野一个人。

    而另外两个还当作嫌疑犯在隔壁房间被扣着。

    宁寻就另外两名室友表示这是一场误会，他们不是绑架犯，真正的绑架犯是保安张腾。

    见他一口一个维护，喻知野脸都要黑成铁锅了。

    “好的您别急，具体情况我们会调查清楚。”

    “除了张腾，最近还有接触过什么可疑人物吗？现实网络上的都算。”

    宁寻是网络擦边主播的身份现已都知晓了，警方特意提到网络，意思非常明显。

    “这边还需要提供一下受害者的手机，让我们简单做下调查。”他还没摇头，对面的青年警察提出要求。

    宁寻有些纠结，但最终还是像个乖宝宝一样交出了手机。

    哦对。

    他的眼睛在刚才警察清理完现场留存证据后，又能看见了，只不过仍然很朦胧模糊，伴随阵阵头痛与耳鸣声。

    让他不时会轻拍两下脑袋。

    只是在场没人发现。

    交出手机后，里面的聊天记录便隐藏不住了。

    警察发现宁寻的联系人少得可怜，除了几名被他分类在打赏大哥里的账号——

    一个个点开查看。

    会看到不少开黄腔的骚扰信息。

    宁寻都礼貌回复，不作其他一律不接话茬，正经得不像个搞擦边的，惹得有的大哥破防大骂。

    唯一一个交往联系还算密切的：“这个Y，是谁？”警察那边氛围秒严肃。

    原本从现场直播证据来看，绑架者基本能确定是保安，可后面直播中断，警察赶到时看到的确实那一副另外发指的畜生画面。

    不禁让他们产生其他怀疑。

    这次绑架影响极其恶劣，又有直播在，网络上热度与讨论量几乎冲上榜首，他们不敢马虎。

    宁寻：“他……”

    喻知野：“是我。”

    本来宁寻已经很害羞了，警察从他的直播平台切到社交软件，当着全屋子人的面先播放了几个视频，查了几个打赏账号，然后开始认真翻找，一个一个，不漏错查找。

    看到一些奇怪的话，宁寻捏着裙摆移开目光。

    真是太社死了。

    对面还是严肃不苟的警察，他只能涨红了脸乖乖等待。

    但他只和目前的榜一也就是喻知野聊过，所以警察很快就查到了他。

    当少年承认的那一刻，他更是羞得不敢抬头。

    为什么能这么大方，还不尴尬的承认呢？

    “是我的室友，警察叔叔。”

    警察对喻知野的话没那么在乎，就专盯看着宁寻，宁寻不回就不回继续。他被盯得脸越来越红，小声承认。

    是害羞的。

    但更明显的是冷漠。

    从身份的撇清到语气的平冷与神情的平静。

    说完，几位警察互视一眼，眼里露出复杂神色，好像是在对年轻人的世界大为震撼。

    不过，也不一定。

    外头那两个就是室友，不是什么好东西。

    里头这个，他们也没法确定。

    “咳……那我们需要查看一下这位同学的手机证实一下。”

    喻知野这次倒是很听话，大方给了，还强调道：“警察叔叔，那个Y真是我，只有我和他聊过。”

    “……”

    你好像还很自豪？

    查对完手机，没发现其他不对的地方，警察放弃了这环。

    “目前看来，确实只有Y与您在网络上深入聊天还有视频通话过。”

    交还手机时，语重心长对宁寻道：“网络上有很多坏人，身边也有很多坏人，要尽可能保护自己，知道吗？”

    宁寻脸红：“嗯……”

    内涵了谁，不言而喻。

    喻知野情绪平稳，似还沉浸在只与他深入聊天的只有他一个。

    不过，很快他就笑不出来了。

    -

    “最近还有没有丢过什么东？”无论是年长的警察还是青年警察对乖乖坐在椅子上的宁寻都一副温柔嗓音。

    宁寻摇了摇头，摇到一半突兀戛停，脸上囧囧的，染上羞怯。这副样子谁看了都读得出意思——

    意思就是有。

    裙摆边角被攥紧，泛白的唇也被咬住了：“有……有的。”

    “这件物品是您丢失的吗？”

    警方拿起透明物证袋，里面装的是一块白色布料的私人贴身衣物。

    宁寻瞳仁收缩，大惊失色，他没想到自己想的东西真的被偷走了，最终轻轻“嗯”了下。

    “还有这些，都是在嫌疑人宿舍房间床板下发现的。”

    里面用了用过的毛巾，黑色水笔，打印出来的一沓女装直播截图照片，还有好几个乳胶状的不明物体……

    “这些都是您的吗？”

    “保安没有进入过寝室楼里，目前怀疑有内应。”

    宁寻第一次面对警察，得知警察的身份和他上辈子审判短事司法一样，所以他很怕警察叔叔。

    对面问了什么，他就答什么。

    不敢隐瞒，不敢糊弄。

    也怕一不小心答错了话。

    “那些照片，不是我的。”

    “另外照片旁边的东西，我眼睛……看不清，没法确定，可以拿近点让我看一下吗？”

    他真看不清那些是什么东西，眼前还是模糊的，其他东西也看不大清，是看到个轮廓，结合这几日丢失的东西，才认出的。

    “……”

    “那些是避孕套，使用过的，应该不会是你的。”

    稍微心里成熟点的都知道，还和照片放在一起，作了什么用途。

    “闭晕套？”

    宁寻轻轻慢慢研磨这两个字，仿佛真在思考他有没有过这个东西，“是什么……”宁寻又呆住了，本能小声喃喃。

    对这个世界的人来说当然算是常用品，但对宁寻来说，是从没见过的新奇玩意。

    “……”

    连003都看不下去了，原本想解释，突然看到它宝身后喻知野那张晦涩难明的脸。

    心生一计。

    [宁宁，你说，你家里在小山村，有很多东西上大学之前都没见过。]

    小山村的确如此，就像高考卷里不能出现“冰淇淋”。

    而003刚查到，原主那边，的确不知道不认识没见过这些。上了大学才第一次吃麻辣烫，听到某些网络热梗。

    003继续教他说。

    为了让身后的颠公听一听！

    宁寻：“我家里在非常贫困偏远的山村地区，有很多东西上了大学才知道……”

    如此解释便明了了。

    警方见多识广，也不是多么谈性色变的人，简单作了下解释——也就三句话，每说一句，那小脸上肉眼可见红一个度。

    令对面一众感到神奇。

    最后轻轻点头，假装不尴尬实际慌乱早就爬满了小脸，正正经经干巴巴道：“原来是这样。”长垂睫毛细密抖落，害羞得不成样子。

    哇塞。

    怎么这么可爱！

    这不止是光长相乖，这是乖到骨子里，天生就乖乖的！

    怪不得招男大室友稀罕还招变态觊觎！谁看了不想亲一亲，不想用麻袋把人套回家。

    无论是现场的年轻小警察还是资历深的老刑警，或是在场唯一一位女警，都是一脸慈父慈母笑。

    原本的流程来迟了许久，许久才重新控场：

    “咳咳……回头都比对验证一下dNA，找出内应的人，证据链基本上完整了。”

    “最后填写一下表格和事情发生经过，可以离开了。”

    -

    喻知野的痛苦和自责是后知后觉的。

    从看到男生真不认识避孕套，在警察解释了是什么后红到让人怀疑要熟了的程度——

    前一刻他还沉浸在自己是宝宝网上唯一一个热聊过的网友，下一刻让他心脏骤停，脸色倏怔。

    他误会了。

    他看着宁寻填写的表格。

    父母那一栏皆没填写。

    被对面的年轻警察询问时，才小声道亲人全部已过世。

    而那张表格上填写的家乡——看名字，确确实实是非常落后贫困的小山村。

    难怪要做主播赚钱。

    难怪不认识避孕套。

    他没勾引过其他任何人，裙子照片也只给自己发过。

    除了在网络上笨拙地对自己这个榜一讨好顺从，在现实里小心地向自己这个新室友示好。

    他甚至没在网络上向他主动开口要过钱。

    一共也才那些，还给了什么，什么都没有，相反自己让他冒着被发现的风险大晚上在宿舍里穿裙子打视频，执拗不让他去直播，耽误了工作影响了口碑损失了上升的时机。

    后来上下课挨着自己走，也是害怕发骚扰短信的变态；对青年保安友好，是为了去查监控与自保。

    可明明都那么害怕了，为了安慰自己，依然答应了那无理过分的要求。

    现在回忆，那个生涩陌生的反应，确实没有去过酒店，否则，怎么会看房卡都新奇？！

    而自己因为那可笑的醋意，故意冷落他；

    因为那富二代鬼混兄弟的三言两语、煽风点火，就认定他是虚荣拜金海王，骂他装纯骂他骚。

    他践踏玩弄，给人上了药。

    最终酿成大祸，被绑架被威胁，看不见又动弹不得一个人坐了一夜。

    他明明已经很小心了。

    只是为了赚钱，为了活着。

    也许为下个学年的学费都愁得不得了。

    好不容易赚到钱……不，还没赚到，才开始了半个月，第一份工资还没拿到。

    衣服少得可怜，东西少得可怜，吃得也少得可怜，这难道就是圈了男人钱的海王吗？

    好不容易下个月就能有钱了……也不对，这次影响这么大也不知算不算违约，平台追不追究，赚钱就别想了不罚款不错了。

    他全回忆起来了，明明那么多漏洞，是他从前只看自己想看的。

    现在他全回想起来了。

    男生的苦难，一直都在身边。

    ……

    好不容易看到希望了。

    偏偏遇上自己这么个人渣！

    “砰！”

    喻知野突然僵硬地给了自己一拳，力道幅度令经验丰富的老刑警都震惊。

    他嘴角浮起了铁青。

    宁寻揉着眼填完了表，感觉视觉在越来越模糊——这是在恢复光明能看见之后最模糊的一次。

    模糊到只能分清楚大致色块了。

    伴随被无数根细针扎似的绵密疼痛。

    和之前的疼痛比起来相形见绌。

    但宁寻却有一种感觉，这次以后，他不会再好了。

    头也很疼。

    眼中分不出任何方位。

    在办案问话的警察同意他们离去，宁寻摸着桌子起来时，刚转身就被椅子绊了一跤。

    他好像，真的看不见了？

    他的眼睛永远都不会好了……

    排山倒海的委屈涌上来，也许是出于这具身体的本能，摸摸搜搜靠着墙的他，忽然一下自暴自弃般跌坐到地方。

    绝望呜咽一声，坐在走廊冰冷的地上不顾形象，像个孩子一样放声大哭。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此刻喻知野还什么也不知道，陪着人坐下，将人抱在怀里，从额头开始全身上下看了个遍，除了小腿处的淤青外，他没有检查到其他伤口。

    “没事了没事了。”以为是积攒了一天一夜的惊吓害怕终于释放出来，一声声安慰人，只是越安慰哭得越凶。

    男生不理他。

    看也不看他。

    喻知野自觉有愧，继续心痛地拍着背安慰：“没事了，我们先回去洗个澡，洗个澡然后睡一觉，好不好宝宝？”

    “都过去了，以后不会再有这种事……”

    “不哭了，哭肿了就不好看了。”

    “哭瞎了也看不见了哦……”

    喻知野也不知道为什么男生在听到这句话后慢慢就停止了哭泣。

    以为他听进去了。

    然后，怀里的男生慢慢撇开他的环拥着的手臂，空洞怔然眨了两下眼，扶住墙费力站起来。

    喻知野看着又是一阵心绞痛。

    心想回头一定要找最好的心理医生给人看看……

    前方，男生才走了半步，就又倒了下去——

    宁寻的眼前终于不再是令他崩溃的模糊色块，而是黑暗。

    他没了意识。

    喻知野：“！”

    ——————

    喻知野难受：他看也不看我，果然恨我了，诶。

    宁·盲人摸瞎·寻：？

    喻知野开导：宝宝不哭，哭瞎眼睛就不好了。

    宁·真瞎·寻：。

    pS：2000字的章节修修，修到了4000，不愧是我，不过爽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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