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上次之后，宁寻白日总是发呆。

    这段时间不用去学堂，就算是热爱学习的贺今珩也要休息几日，用不着宁寻的地方多了，也让他敢擅作主张躲着贺今珩了。

    一连一周。

    贺今珩忍受不了，将人捉着一起上了街。

    怕他？厌他？还是什么？

    不管是什么，他想好好跟人解释。

    “这家的包子吃吗？”

    “……嗯。”

    一路上开了许多次口，书童像平常一样躲着他不理他，谁知随手指了指包子铺，一下子有了回应。

    贺今珩命老板包两个起来。

    等待期间，望着那抹乖乖等着的背影——

    已经圆润得和从前不似一个人。

    可贺今珩还是将眼前的背影与上辈子的合二为一。

    眼底阴鸷蓦然化开。

    无数次庆幸，这辈子他没有将人赶走。

    无数次后怕，要是当时又一次做了错误决定，他该怎么办？

    无数次感叹，上天让他失而复得的，不是给了他一次重生的机会，而是，眼前的这个人。

    “还要吃什么？”思绪被捧着几个热乎乎的包子的男生拉回，热气蒸得他眼眶湿湿的，格外的亮。

    宁寻指了指隔壁卖枣泥糕的店铺。

    “好。”贺今珩揉了揉宁寻的发，不顾他的害羞躲避，牵起手走去。

    两人谁也没发现。

    这趟逛街。

    有个鬼鬼祟祟的人影，表情狰狞的在他们身后跟了一路。

    -

    还没回府宅，宁寻就吃饱了。

    但贺今珩在这方面一点都不苛待他。

    所以即使吃饱了，刚一回府小厨房的杂役就噔噔噔跑过来问他晚上想吃什么。

    宁寻已经习惯，没有觉得不对，说了些想吃的。

    然后继续闷闷不乐坐在亭子里发呆。

    这几日他的心情很复杂。

    都不敢和少年说话。

    那晚之后，他实在是太害羞了，晚上睡觉都要挨着最里边的床沿。

    他能感觉到少年想要挨近他，最终因为他的紧张和抗拒放弃。

    他，他抗拒就放弃了吗，哼！

    另外，宁寻之所以闷闷不乐的最根本原因，还是因为那晚没有真实的……

    肯定是嫌弃他脏。

    宁寻沮丧，轻轻叹气。

    大概在少年心中，他真的比不上那些通房丫头，上次他还在方姨娘的院子里，偷偷看到准备的女人。

    内耗数日。

    宁寻越是伤心，越是化悲愤为食欲，又是猛猛吃。

    如果这时005在这，一定吓一跳。

    如果是001-003在这，一定尖锐爆鸣，胖宝宝胖宝宝，好可爱的胖宝宝！

    “书宁，有你的信。”

    今日，贺今珩被贺老爷接去生母家拜早年，暮色时分，只有贺老爷一人回来了。

    他说贺今珩要陪在外祖父母那小住一段时间，至于什么时候回来，就看外祖父母什么时候愿意放人。

    这样就留宁寻一个人在府内了。

    他拒绝了上线询问要不要离开的005后，无聊望着贺府的湖心发呆惆怅。

    刚准备背书，贺府的守门爷爷递过来一封书信。

    宁寻迷茫望去：“啊？”

    这个世界的原身也是无亲无故的孤儿，应该没有人会给他寄信的呀。

    “是一位少年，特意让我交给你的。”才几个月，贺府上下却都认识宁寻。

    守门爷爷很喜欢他，趁机揩了一把他肉肉的小脸，悄悄说，“他说不要这封信让少爷看见。”

    神秘兮兮的，让宁寻不由脑补递信人的神态语气。

    是顾轩哥哥！

    看到书信封口上的名字，宁寻激动。

    顾轩是他在学堂里认识的好朋友，休沐前最后一天，两人说好如果想念对方，就给对方写信。

    顾轩被长辈管束严苛，日日要读书，所以不能找他玩，只能顺带捎信。

    学堂下学三个多月了，宁寻很想他。

    他很好奇，信中会写什么——

    起头，宁寻平淡读信，是一些最近几个月的感想。

    读到后面，宁寻脸色煞白。

    【前几日我上街瞧见你家少爷和一名陌生男孩在街上游玩，长相看不清，反正没你可爱，反正你家少爷一路给他买了很多好吃的！】

    宁寻像是看不懂文字那般，眼眶倏然红了，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书宁，你家少爷可不是什么好男人，居然偷偷养小情儿。】

    【你可以来我府上，当我的伴读书童，我一定比他待你更好。】

    【你若愿意，写封回信给我，我让我家小厮来你那取！】

    读到这里，宁寻眼泪已经不争气掉下来了。

    贺今珩……

    不止带他出去玩。

    还带别人出去玩了。

    他眼里只剩那句贺今珩带着陌生的男孩上街游玩，后面的全都没读进去。

    【知道了。】

    宁寻边写边抹像断了线的风筝一样，啪嗒啪嗒掉的眼泪。

    顾家家风极严，且不说他够不够格，真当了顾轩的伴读，他一定会很辛苦——

    虽然顾家对顾轩的管束极其严苛，但顾轩不是贺今珩那种主动读书的，他是学堂里的小霸王，每次打架都会有他。

    宁寻一开始也很怕他，还被他用毛毛虫恐吓过，原因只是顾轩说他长得太白和小女生一样。

    宁寻不敢告诉贺今珩，也还没来得及告诉，后来顾轩慢慢就不欺负他了。

    两人还成了好朋友。

    他不可能去的。

    宁寻在信中婉拒。

    叫守门爷爷收下等着明天人来取。

    翌日，宁寻很快收到了第二封。

    【为什么不来我府上！】

    信上的黑字已歪歪扭扭，喻示了主人的恼火。

    【不来也行，贺今珩是不是不在？要不你晚上来城西小树林和我玩？我们晚上偷偷翻墙逃出去。】

    宁寻回信拒绝。

    【不要了，我不认识回来的路。】

    想到被抓包后，他的心脏已经在突突跳了。

    这一次的信页数很多，好几页都是没有营养的废话，但宁寻看得很开心——本来在学堂无聊的时候，他也会和顾轩说话，对方也总是说的废话。

    翻到最后一页，宁寻手一顿，指尖条件反射般细颤。

    细软的眼皮刹那间闭上，用手捂住。

    不算薄的一沓信飘飘落在了地上。

    那，那是什么？

    ——最后一页，不是文字，是一幅画。

    ——纸张不同，边沿微泛黄泛旧，墨水也不同，不是顾轩画的。

    ——那上面画的是，幽暗深房，两具在床上交缠的人影！

    怕被人看到拾到，宁寻慌忙蹲下身去捡起来。

    瞥一眼，就脸红得冒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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