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到达万世阁酒店的时候,林琅身上还套着乔镇司的外套,下车的时候,柯总才若有所思地对着乔镇司问道,“你不冷吗?”室外最低气温得有零下十几度了,就算车上开着暖气,柯总还是冻得脚都麻木了。可乔镇司却一直只穿了一件单衣。
乔镇司正在搬行李,头也不抬地说道,“不冷。”倒是车子里的暖气让他有些坐不住是真的。
雪千臣听说林琅到了,暂停拍摄出来迎接她,看到林琅身上穿着的外套又瞥了一眼乔镇司,也没说什么,只管把林琅往酒店大堂里让,“这里也有温泉,我已经和老板说好了,你可以舒舒服服地泡一泡。”
林琅故意露出一副与雪千臣甚是亲昵的表情,想看看乔镇司究竟会有什么反应,没想到那个木头竟是只当自己看不见一样,泰然自若地整理行李。可乔镇司却是觉得如果那个王子是雪千臣也不错,至少他温和体贴,会善待林琅,不似凌欢篪一样,全身上下都是心眼,让人着实放心不下。
林琅一下子就有些生气了,从雪千臣手上取了房卡就蹬蹬蹬地走远了。司燃和乔镇司已经抢先把行李送到楼上去了。柯总见林琅要进房间,这时候也不好再跟上,只好转过身去关心雪千臣的拍摄。
雪千臣还盯着林琅的背影出神,“挺好的。”
林琅那晚一直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就连晚饭都是侍应生送进去的。乔镇司也不觉得奇怪,与司燃共住一间,司燃马不停蹄地要继续健身,乔镇司便取了书出来看着。两个人仿佛都只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一样。
第二天一早,柯总醒来后在大堂里遇到了乔镇司与司燃,几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柯总这才问道,“林琅呢?”
司燃一早起床就去林琅门外等着了,可一直没什么动静,就以为是林琅一直没起身。乔镇司后来去问了酒店的人,才知道林琅其实一早就已经出去了。
“酒店的人说……她与雪千臣……一起出去拍摄了。”
柯总点头,但愿林琅别给《费加罗》的拍摄组添麻烦才行。
三个人风平浪静地坐在酒店的餐厅里,谁也不知道是不是该说些什么才好,所以就什么也不说。可这份平静一会儿就被外头一阵高过一阵的嘈杂声给盖住了,脚步声也是慌乱无序,像是突逢重大变故似的。
柯总起身出去查看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唯有司燃和乔镇司还是事不关己地坐着。
可没一会儿,柯总就已经苍白着脸回来了,得扶着桌子才能站得稳。
司燃是第一个意识到出事了的人,猛地站起来问道,“林琅呢?”这个公司里的其他任何人都与自己没有关系,只有林琅,才是自己该保护和看重的人。
乔镇司这时候才察觉到不对劲,也站起了身,看向柯总的眼神不似往常那般温吞了。
“酒店的人说,旭岳雪山的主峰雪崩了……林琅和雪千臣就在山脚下拍片……”
司燃听到这话后是第一个冲出去的,刚好酒店老板又派了车子要去雪山脚下寻人,司燃不由分说地坐了上去。乔镇司的手不由自主地颤抖着,等他回过神来跑到门外时,汽车已经发动走远了,远处还能看见雪山上的活火山不住地冒着热气。
乔镇司想也没想就追着汽车离去的方向开始奔跑。天上又已经飘起了雪花,大片大片的,落在乔镇司脸上化成了水。他的拳头攥得紧紧的,“不能有事……千万不能有事。”
雪已经几乎齐腰了,就算是年轻力壮的血族后裔,也有些吃不消。乔镇司边跑边想到了营救林琅成功后该如何返回,便一路做下了标记。
司燃注意到了车后方的乔镇司,但并未对车上的人说起什么,只是在这样的天气里还能追上一辆汽车,简直是太不可思议了。可之前亲眼见识过乔镇司徒手爬上公寓楼,所以此时此刻也能坐得住了。
柯总是司燃和乔镇司都出了酒店后才愣愣地走了出去。他什么法子也没有,唯一担心的便是这时候若是林琅与雪千臣都遭遇了不测,那景娱就不是元气大伤,甚至很有可能会从此一蹶不振,就像秦斐意外去世后的应天一样。而他这位领着公司两大主力出来的总监自然要负全责,不是被他俩粉丝的唾沫星子淹死,就是被公司上层和股东骂死。
柯总呆住了,跌坐在雪地里,怎么也站不起来。就连酒店的侍应生把他从雪地里架起来的时候,柯总也还是觉得毫无知觉,整个人都呆了。
搜救小队出去得有一个下午了,专业的救援队听说也在赶来的路上。
柯总哪儿也不去,就坐在大堂里望着汽车最后消失的方向出神。国内现在还不知道这事……他也还有喘口气的机会……可他没呼出一口气,就觉得自己下一秒似乎就要倒地不起一样。
侍应生已经是第十次给柯总换杯热茶了,柯总被突然塞到掌心里的温度给吓得几乎活了过来,掏出手机来,也不知道应该做什么,最后终于给峰叔打了个电话。
峰叔这时候正在马场里,马场老板很欢迎峰叔,见峰叔指名要川子接待,就让川子独自陪着峰叔骑马去了。
峰叔这次备的东西可不只是电棒了。他向川子抖了抖手上的账单,上一次拿到川子的银行账号后,他便留了个心眼,花了一番代价托人查到了川子近半年来的账单,结果果真有问题,除去川子承认了的五万进账,还有一笔数额不小的汇款。
川子一看,脸都变色了,话也说不溜了,“你……你查我?”
峰叔笑得胸有成竹,“对啊,我现在不仅知道你老家在哪儿,还知道你家里都有哪些人,弟弟妹妹在哪儿上学,我也都知道。”
“你……你想干什么?”
峰叔指了指账单,“这笔五万,如你所说,是仲恺的助理完事后转给你的……时间也对得上……这一笔十万,是我那天转给你的……那这一笔呢?这个给你转了三万的人,是谁?要干什么?和林琅有关系吗?”川子收到那三万汇款的时候,林琅正在新疆拍戏,峰叔一时间也很难确定这两件事到底有没有什么关系,所以这才决心再来会一会这个川子。
川子不言不语,尔后却有点生气地说道,“我自己赚的钱呗,咋了?就许你们赚钱,不许我赚钱啊?”
峰叔笑笑,“不会,不会……你要是招出来,我可以让你赚更多钱啊。”
川子低着头,“跟剧组的事没关系……是我自己在外头赚的。”
“哦,是吗?”
川子言之凿凿,“怎么,我就没那个本事赚三万块了吗?”
“钱,你都汇到了你爸的账户上,看不出来,你也是个孝顺孩子。”
一涉及到了自己的家人,川子就不由自主地紧张起来,但峰叔看自己一直敲边鼓是没什么指望了,于是就把话挑明了,“你告诉我,仲恺的助理那晚只给林琅的马打了东西,可我查到,当时在北京剧组的马,几乎都被打了东西。所以,你为什么骗我?”
“都被打了东西?”川子自己也是一副难以相信的表情,“不会啊,我就盯着他只给林琅的马打了东西,然后就让他赶紧走了,怕露馅。”
“那你知不知道那东西打了,再骑马会很危险?”
“我当然知道了,我对马的了解可比你多多了。”川子难以置信地望着峰叔,“我和师父以前是训练赛马的,知道那种东西怎么控制剂量,也知道剂量多少时不会出人命,所以最后打进去的剂量是我卡的,错不了……”
“那人同意了?”
“对啊,他就说是林琅太嚣张了,想给她个下马威,好吓唬吓唬她而已,就这样。他也不是真想要害林琅。”
峰叔这下就百思不得其解了。林琅在片场的确嚣张得不可一世,可再耍威风,也没耍到男二仲恺的头上去啊,两人就连在同一影棚或片场里拍戏的机会都极少,那为什么仲恺说要吓唬吓唬林琅呢?唯一的可能性就是仲恺其实是替另一个人出头……而为什么剧组的马后来都被注射了东西似乎也能解释得清楚了……仲恺后头的人知道了这事,为了不让这事暴露,趁川子不备给其他马都注射了东西,免得到时候独独林琅的马出了问题而暴露目标。可仲恺背后的那个人,又究竟是谁呢?
川子的确不像是说了假话,峰叔也实在是问不出什么来了。天也黑了,风雪夜渐渐地大了起来,峰叔被困在了马场,一个人坐在台阶上抽着烟。柯总的电话就是这时候打进来的。
峰叔深呼吸一口气,冻得直哆嗦,摁下了通话键,“喂,泡温泉泡得舒服吗?”
柯总的声音却不由自主地哽咽起来,“……出事了……出事了,邵峰……”
峰叔腾地一下站起来,“林琅怎么了?”峰叔知道一定是出大事了,共事这么多年了,柯总还没一次像今天这样正儿八经地喊过他的全名。
“她跟着雪千臣出去拍摄,遇到了雪崩,找了一下午了,还没找到。”
峰叔只想爆粗口,“你他妈干嘛去了?你跟着他们去日本,到底干嘛去了?”可吼完柯总后,峰叔被凛冽的风一吹也有些清醒了,林琅的脾气他不是不知道,她要想去,那就是说一不二,谁拦得住?可如果……对,每到这时候,大家都心怀侥幸地想着,如果……可从来都没有如果。
柯总一点儿也不介意峰叔这时候这样吼自己,“我……我……”他还能说什么呢?林琅就是峰叔的命根子,可何尝又不是自己的命根子呢?
峰叔已经不记得电话是怎么挂断的了,上网搜了一下新闻报道,只有寥寥几篇而已,文中也只说是来自中国的游客共计有十三人遭遇了雪崩,下落不明,生死未卜。
峰叔手机上的字越发得模糊起来了,他怎么也想不到才隔了这么些时候不见,林琅就会和“下落不明”和“生死未卜”这种词联系在一起。
马场老板并不知道峰叔刚刚所接的电话已经把他推向了深渊,颇为热情地请峰叔进去喝酒。峰叔顺着他的手劲儿也就进去了,一杯二锅头清湛湛的,峰叔一仰脖喝下了,辣得出了眼泪。
他该怎么办才好?
可除了喝酒,他还能怎么办?
乔镇司几乎是与救援队的车子一起到了出事的地点,所有人都已经拿了工具开始挖坑找人了,只有乔镇司拿树枝在雪地上洋洋洒洒地写着什么,司燃本是拿着铁锹挖坑的,后来就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愣愣地看着乔镇司。所有人此时都没心情介意这个乔镇司是怎么来这里的,自然更没有人愿意多看一眼他到底疯了一样地在雪地上写着什么。
后来乔镇司丢开树枝,取了铁锹,在另一个位置开始挖起坑来。司燃有些疑惑,酒店的救援队凭的是经验在找人,那乔镇司?乔镇司凭的是什么?
可司燃就像是控制不住自己一样,竟一步一步地走过去开始与乔镇司一起挖了起来。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这个时候会选择相信乔镇司。
乔镇司向他挤出来一个难看的微笑,继续低头挖着,什么话也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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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九、衣衫正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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