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脚缓步行至石桌前,指尖顺着女子犀利的笔锋在宣纸上游走,重新描绘那充满美好期盼的名字:“如筠丫头,你与萧小将军之事,朕已知晓前因后果,朕今日前来,便是来询问你的意见。”
言罢,他扭头看向身侧神色恭敬的少女,严肃道:“朕给你两个选择,一,朕为你做主赐婚,让你重新嫁给萧亦然为妻,至于那个林楚楚,名不正言不顺,自是贬为妾室。”
“当然,未免萧家人再仗势欺人,朕会封你为县主,再赐两天千亩,京城铺面十家,黄金千两。”
“二,朕给你一个继承你父亲衣钵的机会,至于你能走到哪,全凭你的造化!”
“臣,谢陛下隆恩!”沈如筠一撩衣袍单膝跪地,全然没有半分犹豫。
见状,皇上眼底浮现一抹欣赏之色,却还是再度开口道:“沈如筠,容朕提醒你,你一介女流,为官恐难服众,更何况,你与萧亦然有嫌隙,如今走马上任,分明是有意要与萧亦然打擂台,届时,怕是少不得萧亦然一派的诸多刁难,你还是要选这条路吗?”
“臣心意已决!”沈如筠坚定道。
“呵!”皇上失笑,居高临下地审视着那张英气的面孔,女子分明还是那身藕粉色襦裙,气势却与方才执笔练字时大不相同,仿佛换了个人般。
皇上眼中欣赏之色愈浓,与欣赏情绪一道涌起的,还有几分怜惜和不忍:“如筠丫头,令尊沈敬骁勇,至今得世人称赞,可朝堂与民间不同,百姓记性长,可祖祖辈辈记得令尊的功绩,可朝堂波云诡谲,早已在这十几年间生了变化。”
“如今,朝中少有令尊旧部,多腐朽儒生,你以女子之身涉足朝堂,要面对的,并非萧亦然一人一派的为难,甚至可能与朝堂中的所有文官为敌,饶是如此,你依旧要走这条路吗?”
“臣心意已决!”沈如筠重复着先前说辞,态度坚定依旧。
她何尝不知此路难行,可要掌控自己的命运,她便必须挥刀辟开荆棘!
“好!”皇上大喜,伸手将人从地上扶起,用力拍了拍女子肩膀。
感受到薄薄衣料下结实的肌肉,皇上微微一怔,笑得见牙不见眼:“你这丫头,身板子越来越结实了!”
“臣是沈家武学的唯一传人,自是不能懈怠练习,辱没沈家门楣!”沈如筠高声答道。
“哈哈哈哈!”皇上抚掌,丝毫不掩饰自己眼中欣赏:“你这丫头,藏得可真够深的啊,襦裙一穿,手套一戴,竟是连朕都给蒙骗过去了!”
谁能想到,那看似纤细的身子下藏着一副肌肉结实的健壮身躯。
“臣习武一事并不得家中支持,早已藏习惯了,并非有意隐瞒陛下!”沈如筠恭顺答道。
闻言,皇上愣了下,目光扫过女子那张英气的面孔,旋即失笑道:“你呀,不仅习武的天赋像你父亲,就连老实巴交的性子也如出一辙!”
这般老实的性子,为臣有益于君,可却是难过那些个老狐狸的关卡。
“谢陛下夸赞!”沈如筠低眉垂首,维持着老实人的人设。
“行了,朕今日还未批阅奏折,就先回去了,至于你的官职,朕好好生考虑一番!”皇上再度拍拍女子肩膀,有些惊奇于一个女子的肩膀能有如此饱含力量的手感。
“臣恭送陛下!”沈如筠拱手,作势便要相送。
“不必送朕!”皇上抬手制止,沉声提醒道:“沈如筠,为官之路是你选的,并非朕要求或逼迫,沈老太爷那边,你可得自己哄好了,莫要让他冲入皇宫寻朕理论,知道吗?”
沈如筠愿意入朝做武官,他心中自是一万个高兴,可沈老太爷那边,他却是没脸面对。
沈家如今就这么一根独苗苗,被他拔去做危险的武将,他问心有愧啊!
“是!”沈如筠朗声应承。
“不要让朕失望!”皇上拍拍女子结实的肩膀,抬脚施施然离去。
走出长风院的那一刻,就见沈老太爷迎面醒来。
皇上步伐猛然一顿,面上流露出他这个身份不当有的心虚之色。
“陛下?”见到皇上,沈老太爷面露诧异之色,急忙大步迎上前来:“方才我听门房说陛下前来,我还不信呢,没想到陛下当真来了!”
“不知陛下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咳咳!”皇上心虚地轻咳两声,目光不敢往沈老太爷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移动半分:“朕没什么事,就是路过顺便看看!”
言罢,不待对方做出回应他便疾步朝前行去:“朕忽然想起还有急事未做,就不与沈老太爷多聊了!”
“陛下?”沈老太爷转身,只瞧见当今圣上匆匆离去的背影,就连皇上身边的侍从也跑出了一种鬼鬼祟祟的亏心之感。
倏地,他脑海中闪过某种可能,猛然转身看向长风院。
沈如筠站在长风院前,笑吟吟地望着祖父,轻声唤道道:“祖父!”
“陛下……陛下他……”沈老太爷唇瓣翕动,心中还留有一丝期待。
“陛下他今日前来,是特意来见孙女的!”沈如筠缓步行至祖父身前,扶着人往院内行去,不疾不徐道:“陛下给了孙女两个选择,一,做县主嫁萧亦然为正妻,日后有陛下撑腰,萧家不敢再欺辱孙女,二,孙女入朝为将,日后造化全凭自身。”
闻言,沈老太爷步伐猛然一顿,目光落在孙女那张平静的面孔上,声音中添了几分颤抖:“你选了什么?”
“二!”沈如筠如实答道。
“……”沈老太爷呼吸一滞,半响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为何非要走这条最艰难的路?明明陛下……陛下他……已经为你铺好一条坦途大道了!”
“祖父答应过孙女的,难道您要食言?”沈如筠仰着脑袋,看向祖父的目光中满是崇敬之意:“祖父不会食言的,对吗?从小到大,您便不曾对孙女食言过!”
“……”沈老太爷嚅了嚅唇,最后什么都没说,只是无力地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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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选择最难走的一条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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