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花容云裳各自给千夙汇报进展。

    云裳说，跟刘妈表示大小姐急用钱后，刘妈就报夫人去了，夫人因要买宅子，当掉一些首饰约莫能给她二百余两，刘妈补了整数，拢共能给千夙三百两。

    花容与竹香也分别去了两趟东西当铺，探得两副翡翠手镯能值一千两；两块玉牌子因是名家打造，值五百两，金牌子其次，当得四百两，其余金耳环玉戒指珠链等共能得二百两。

    一番算下来，离目标三千三百两还差了九百两。

    千夙紧蹙眉心，一来没想到这些东西能当得这么多钱，她很满意；二来是有点担心，万一这九百两凑不齐的话，怎么办。

    “花容，那血玉籫子明天必定要当出。你附耳过来，我教你些话。”

    她做了两手准备，明日先看这血玉籫子能当得多少银子，若是不够的话，她就要去问贺珏借了。他身为晋王府宠儿，身上怎么也会有些值钱的玩意儿。若他肯借，日后这盘生意起来了，她会还予他更多。

    花容几次想打断主子的话，然而瞧主子那坚定的神色，她知道这籫子怕是留不住了。只得嗟叹有些人有缘无份。

    千夙交代完也困了，翻个身便睡去。明儿是她第一天当采买的差，恐怕会有些麻烦。毕竟这差事跟肥猪肉一样，人人都盯着。

    不过，她也想好了，不会过多干涉。毕竟哪儿没有些潜规则呢？她只为了方便出府而已。

    夜半更深，朗月轩的某人还是无心入眠。

    那女人问的话，他完完本本地问了朝雨一遍，朝雨也参不透这是什么意思。

    然而他总觉得那些话，不对劲，很不对劲。

    贺东风双手垫在后脑勺，眼睛触及的一切尽是漆黑，然而这漆黑中，那女人的脸却越发在他眼前清晰起来。

    先是被鞭打，后是被剑伤，她也的确够倒霉的。然而，每次都是沈谦救的她。

    想到这，贺东风有些气闷。沈谦成亲一年了，还没有对那女人死心吗？这一回来就见了两次面，往后呢？

    那女人到底怎么想的？人真的会变得这样快么？明明以前一见他就羞得脸红，如今休书都没拿，就觉得沈谦比他更好了？

    喜欢的也许很快能变成不喜欢，然而不喜欢的变成了喜欢，不会很膈应？

    猛的，他灵光一闪。

    是了，那女人说的话，他明白了。讽刺他之前对她冷淡无情，如今又屡屡与她牵扯，这就是把吐出来的再吃回去的意思。

    而原本喜欢吃的，因对自个儿身体不好就慢慢戒了，暗指她从前那般心悦于他，然而被他伤得多了，慢慢就能戒掉喜欢他了。

    贺东风心头一窒，有丝丝麻麻的疼溢出，说难受吧，不至于；说不难受吧，又堵得慌。

    一个翻腾下床，他悄无声息的再次光顾了下人房。

    万籁俱寂，那女人睡得正香，不知梦到了什么，嘴角居然弯了，还喃喃着：“真好啊！”

    贺东风伸手轻抚她的脸，触感细滑。然而他以前到底是怎么忽略她的？论姿色，她不输他府里任何一个女人；论才情，也是雁京出了名的，尤其那身舞艺，堪称京城第一舞，他却偏偏看不到。

    收回手，他怔愣了许久，才轻飘飘离去。

    千夙第二日起来，就去寻另外那个采买的婢子。那婢子听说是某个侍妾的亲戚，因干这采买的差事久了，有些气焰。

    不过千夙一点也不介意，反而摆出虚心请教的样子。

    那婢子一开始就吩咐她去菜市场买菜，千夙自然是得乐得答应。她也正好要去了解一下肉菜市场，不然以后生意咋做？

    挽着个篮子她就从后门出去了。

    其实走左边这条路很快就到菜市场，她却想去看看那个铺子。于是绕了一些路，到了那铺子跟前。

    想到这铺子马上就是自己的了，千夙一阵期待。这比她在现代开餐馆还要期待许多。也许因为她穿过来实在是有些苦，这时代赋予女人的又那么少，她也就把寄托都放在了这铺子上。

    一切从头来过啊。

    千夙默默盘算着先给铺子改个名儿，做点小广告之类的，务必要打响第一炮，往后就不愁没有生意。

    去了菜市场千夙一点点对比着各家摊档，一圈逛下来，总算挑好了菜。

    回王府的第一件事，她就是去找花容，问问那个籫子能当多少银子。

    花容也刚从外头回来，撞上她主子后，她气喘吁吁道：“主，主子，成了！”

    “你说什么？成了？！”千夙又惊又喜。要知道那血玉虽然稀罕，然而要卖一个超过它本身的价钱，那也不容易。

    她是教了花容，编了个故事，说这血玉籫子传说是西域九天神女所有，籫子凝结了日月精华，再加上九天神女对它的呵护，最后籫子有了灵性，才跟鲜血一样的色泽。传说这籫子为谁所有，那人定会一生顺遂。

    千夙还教花容对那些个当铺说，这籫子若为女子所得，天长日久定会吸收籫子灵气，貌若仙谪，更能与心爱之人结为姻缘，子孙满堂，少若芝兰。若为男子所得，文韬武略，少年英雄不在话下，老来也当益壮。

    花容说到最后，自个儿都脸红了：“西街当铺的掌柜瞧了又瞧，最后可以给奴婢八百两，奴婢一声没吭就往外走。走出不远，那掌柜的追了出来，说愿以九百两买下这籫子。”

    千夙却笑得不行。这些忽悠人的话也就这些古人相信。

    “可奴婢不答应，跟那掌柜说，九百两不如留着买别人的籫子，九天神女的籫子就别想要了。那掌柜似在犹豫奴婢说的话。奴婢又去了别家当铺，还没等那家当铺的掌柜出来，西街当铺的掌柜就跟过来了，死活将奴婢给拉出去，说他自己愿用一千两银子买下了。”花容的心情起起伏伏的，还是头一回谈这么大的交易。

    “做得好，赏你十两银子。不过眼下，我急用银子，只能回头给你和云裳记下了。”千夙说道。

    一千两银子，太棒了！多出来的一百两，她可以准备很多东西啦。先请一个人靠谱的人，教基本技能；再用一部分钱孝敬那些个地头蛇，把他们给侍候好了，有人罩着，铺子也少了麻烦不是；剩下的钱买货，做流动资金……

    想得正开心时，冷不防另一个采买的婢子喊千夙：“傅氏，你过来。”

    千夙过去，那婢子却将一小筐菜扔过来：“这就是你买的菜？一点都不新鲜，还浪费了银子。你自个儿好好想想怎么跟沈侧妃说去。”

    烦，这些女人好烦。

    一天不找她麻烦过不下去是不是？千夙一看那些菜，根本就不是自己买的。她就不懂了，她又没想抢这婢子的功劳，也没想揭穿她，怎么这婢子就咬着自己不放了？

    花容怒瞪那婢子一眼：“她才第一天当差，做不好你也有责任。”

    那婢子却理都不理花容，直接转身走了。

    “哎，这什么人。”花容那个气。都当她主子好欺负是不是，谁都想来踩一脚。她不服道：“主子你别怕，她是云氏的亲戚，这些年在府里头当采买，不管多添了几个采买的婢子，最后都会只剩她一个。这里头若无猫腻，奴婢才不信。”

    千夙耸耸肩。不就是跟那沈白莲交代么？以前没当采买时她都不怕，现在就更不会怕。

    慢慢地往莲晴院踱去，刚拐个弯，就看到前头的贺渣渣和朝雨，旁还有一美人，千夙隐约记得，这是贺渣渣的侍妾。

    想装没见到已经不可能，她只能施礼。

    贺东风走到她跟前：“干什么去？采买好了？”

    云氏一愣，这还是爷么？如此温柔。她来找爷，是因为被沈侧妃拾撺着来告傅氏的状。

    她自己倒是不想趟傅氏的浑水，然而傅氏当了采买，另外那名采买是她表姨家的妹子，她就是怕，傅氏又会弄出点什么事来，到时自己也没好果子吃，遂听了沈侧妃的。

    千夙恭敬回道：“奴婢正要去沈侧妃的院子里，跟她解释为何奴婢买的东西既不新鲜，价格又贵。”

    云氏一愣，下意识便说：“如此就是你的不对了，谁都知道，当采买在东西好的基础上，减少开支。”

    贺东风瞧她一眼，她便不敢作声了。爷的眼神很凉。

    “那你要如何解释？”

    千夙不甚在意地解释起来：“作为采买，当然是给多少银子办多少事。奴婢买的菜不新鲜了，那也是在价格范围内买最好的。若有人拿同样的银子买到更好的菜，要么是自个儿贴的银子，要么是自个儿种的菜，两者都不是，那就有问题了。”

    贺东风破天荒说了两个字：“有理。若有问题，你觉得又是什么问题？”

    千夙抬眸瞥他一眼，有点不信这是贺渣渣说的话。而且瞧他神色，也没有生气。那就说罢，得罪了谁，也是那人活该。

    “奴婢愚见，这最大的问题，就是他们当王爷人傻钱多，能刮一点是一点，能刮十两绝不刮一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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