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噙霜原先也是怀疑大娘子的，如今反而不确定了。

    主要是她自己私底下调查过，没有找到任何痕迹。

    “紘郎，奴婢怕是没有颜面在伺候你了，将我送到庄子上，了此残生吧。”

    “小娘，不要啊，爹爹。”

    墨兰当即大哭出声。

    盛长枫也急的连声叫爹。

    “胡闹，好好的提什么庄子，盛家还不缺你一口饭吃。你去了庄子，留下两个孩子怎么办？”

    林噙霜当然不是真的想去庄子，只是想借此博点同情。

    过来的时候，她特地梳了个发型，遮住额头，再戴着面纱，只露出一双水汪汪的眼睛。

    昏暗的环境下，她柔弱的身段，加上欲语还休的眼神，勾的盛紘想起往日的美好，一瞬间怜惜之心涌上心头。

    他柔声安慰道：“汴京城里好郎中无数，你就安心留在林栖阁里治疗，总会治好的。”

    “紘郎。”

    林噙霜小声啜泣，手却轻轻的按了一下墨兰的背。

    墨兰照着她们提前商量好的话，哭着说道：“爹爹，墨儿怕。小娘被人害成这样，却找不到行凶之人，若那人对我和三哥哥下手该如何是好？”

    盛紘眼里闪过一丝慎重，他想的更多，若真有这么一个人，一旦对方选择对长柏长枫出手，那盛家的下一代就毁了，毁容的人还怎么考科举。

    要是直接对他出手，那他的仕途也就完了。还想着往上爬的盛紘，联想到这里神色凝重。

    “我会让人查个水落石出的。”

    听到了这话，林噙霜安心了，她知道盛紘已经对这事上心，绝对会一查到底。

    她低着头，眼底闪过一丝狠色，如果让她知道是谁干的，她一定会让对方生不如死。

    这是林噙霜来之前就想到的策略，她查不到那就让这个家的主君来查。墨兰的一番话也是她教的，就为了让盛紘能够重视起来，查到底。

    一旁的大娘子听了墨兰的话也有点害怕，想到了自己的两个儿女身上，顿时连声赞同，“官人，你一定要查个清楚，幕后之人实在是太歹毒了，这要是对长柏还有如儿出手，那我真是不活了。”

    石韫：6

    她真是无语，真想帮亲娘恢复一下记忆，听听这是在说什么。

    盛紘心里其实还是有点怀疑王若弗，此时看她这副模样，顿时把怀疑抹去了。总感觉怀疑大娘子有点浪费心力。

    一连几日，盛紘把家里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有找到丝毫线索。厨房的仆人更是全部盘问了一遍，还有林栖阁的下人。

    最后只能不了了之。

    几年过去，林噙霜看了许多个郎中，没有丝毫效果，渐渐的沉寂下去。盛紘从那天之后就没去林栖阁留宿过，甚至没有单独见过林噙霜，仿佛把这个昔日宠妾彻底忘了。

    林噙霜失宠之后，墨兰也变了，可能是受不了生活的落差，性格变得有点敏感，加上她原本就是掐尖要强的人，如今更是处处都要压着底下的两个妹妹，以此证明自己最厉害，容不得自己输一丁半点。

    偏偏有石韫在，使她无法如愿以偿。

    课堂上，庄学究在上面讲课，石韫双眼看着书，好似很认真的模样。

    庄学究的眼神总是不由自主的落到她身上。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五姑娘没有在认真听课。可偏偏每次看过去，她都很认真，一丝不苟的。提问也都能答的上来。

    奇了怪了，是错觉吗？

    庄学究心里暗自纳闷。

    感受到庄学究的视线移开后，石韫嘴角微微上扬。她确实没有在认真读书，空间里的动画片是一集不落，一心二用可是给她用明白了。

    布置好课业，庄学究通知众人放堂。

    喜鹊手脚麻利的来到石韫身边，提着书箱，主仆二人第一个走出学堂。

    眨眼就消失不见。

    庄学究嘴角抽搐，不管看多少遍，他都是叹为观止。

    说五姑娘不爱学习吧，偏偏她上课认真，课业完成的最好。说她爱学习，天天踩点到，第一个走，那迫不及待的小脚步，庄学究都不想说她。跟后面有老虎追她一样。

    又翻了一遍石韫交上来的课业，字体飘逸，行云流水，自成风骨，已经走出了自己的路，出师了。写字这方面他没什么好教的了。

    看着纸上的字，庄学究满意的点点头。

    下一份是明兰的课业，庄学究看了眼，忍不住摇摇头，眼睛有点疼。

    “六姑娘真是另一个极端，这个字，唉。”

    这是今年的最后一堂课，临近过年，学堂也放了个长假，主要是庄学究要回乡过年。

    当学生了就喜欢放假，连石韫也不能免俗。

    “姑娘，咱们蹲在这干嘛？”

    喜鹊好奇的问。

    “等会儿就知道了。”

    长柏三人已经走了过去。

    稍后，石韫集中注意力听到有两个脚步声靠近，是齐小公爷走过来，过了月亮门，他就停了下来，好像在等什么人。

    没一会儿，明兰经过，齐小公爷从月亮门走了出来，拦住了明兰。

    “六妹妹。”

    齐衡眼神热烈的看着她，明兰有点不自在的往后退了几步。

    “小公爷。”

    “你的两位姐姐都叫我元若哥哥，六妹妹何必这么生分。”

    听到这话，石韫翻了个白眼，造谣狗，滚。

    她什么时候叫过齐衡元若哥哥？呕～

    听不下去了，石韫站起身，从不远处的假山里走出来。

    “是啊，六妹妹，何必这么生分呢？”

    石韫突然出现，明显吓到了两人。

    “五姑娘。”

    “五姐姐，我……”

    明兰有点期待的看着她，刚要说些什么，就被石韫一把挽住手，轻轻的挠了两下，明兰识相的闭嘴不言。

    石韫看向齐衡，“元～若～哥～哥～，叫的这么生分做什么呀？怎么不叫我五妹妹呢？嗯？”

    从没听过五姐姐用这个腔调说话，明兰一个激灵，有点瘆得慌，心里毛毛的。

    “小公爷，你要是喜欢听我叫你元～若～哥～哥～，你可以直接跟我说的，不用特意跟我六妹妹说。”

    齐衡被怼的不敢抬头，这事确实是他理亏在先，他郑重的对石韫弯腰行礼道歉。

    “五……姑娘见谅，是我的不是，冒犯了。”

    “我这人最是大度。小公爷先走吧，我们姐妹俩要说几句话。”

    齐衡担忧的看了明兰一眼，欲言又止的离开，走两步往后看一眼。

    看他这副德性，石韫叫住了他。

    “站住。”

    齐衡应声停下。

    “齐衡，我这个人一向有话直说。”连小公爷都懒得叫了，石韫眼神锐利的盯着他，“盛家的女儿不当妾，我爹绝不会同意的。”

    “我没有这个意思，我对六妹妹是真心的。”齐衡连忙解释，一脸真诚的看向明兰，似乎期待能得到她的回应。

    明兰自始至终都低着头。

    “真不真心的，我不管，以后别在私下里围堵明兰，让人看见了对她不好。”

    齐衡握紧双拳，石韫却没有要给他留面子的意思，直接说道：“你的婚事你做不了主，平宁郡主那一关明兰过不去，她不会同意你娶明兰的。你现在来撩拨明兰，却又没办法对她负责，未免也太自私了吧。”

    “你轻飘飘被人说一句年少风流，转头迎娶其他的高门贵女，怎么？你要让明兰以后常伴青灯古佛吗？”

    齐衡想解释，可是他想不出反驳的话，因为他自己也知道他刚刚的行为不合礼数。

    石韫拉着明兰的手绕过他，在齐衡身侧停了一下，“你若管不住自己，那我只能禀告祖母，禁明兰的足。你是贵客，盛家管不了你，只好委屈明兰了。不过这也是为了她好，你说呢？”

    走了老远，石韫松开明兰的手，明兰也松了一口气。

    “五姐姐，谢谢你。”

    “你送的炙羊肉、蛋奶羹、冰酥酪等等菜肴，我没白吃吧？”

    “没有没有，明天我再给五姐姐做。”

    石韫满意的点点头。

    这次的事也是明兰主动相邀，石韫才管了这桩闲事。

    “你以后不怪我断了你的桃花就行。”

    明兰低着头，手里的帕子都拧成麻花了。

    “若说对小公爷没想法，那是假的。他倾慕于我，我心里是高兴的，可我不敢放纵自己的心。就像五姐姐你刚刚说的，我配不上他。”

    “诶，我可没这么说啊。我原话可不是这么说的，你别曲解我的意思。”

    看在明兰这些年孝敬的美食的份上，石韫揽着她的肩，安慰道：“你配齐衡这个人是绰绰有余的，但是俗世的门第之见不是那么容易跨越的，你要怪就怪爹不争气，到现在还只是个小官。”

    听她这么说，明兰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爹爹要是听到，估计要喊冤叫屈了。”

    盛紘当官能做到现在这个地步，已经是用尽全力了，称得上稳步发展。没有直系亲属的提携，只能一步一个脚印的往上爬。

    笑过后，明兰的心情好了不少，她现在还没对齐衡真正的动心，所以才能在发现不对的时候，立马请石韫插手，及时掐了这朵桃花。

    至于有没有效果，明兰还不知道，只能等过完年再看。

    “看在咱们姐妹一场，平时关系也不错的份上，有些话我就跟你说个明白，免得你踩进天坑。”

    “请五姐姐指点。”

    “齐衡这个人，长相气质，在整个汴京城里是数一数二的。待人接物也没有国公府继承人的傲气，平易近人。”

    明兰点点头，没有插嘴，静静等着转折点到来。

    “但是，他有两点不好的地方。一是他的母亲平宁郡主，性格强势；二是齐衡性子天真、没有担当。这两个结合在一起，嫁进他家的媳妇，除非身份尊贵到能震慑住平宁郡主，不然你就能体会到什么叫做恶婆婆了。”

    “平宁郡主性格强势我有所耳闻，可小公爷性子天真、没有担当，五姐姐是如何看出来的？”

    明兰不解，她对小公爷还是有点好感的，平日里大家一起读书，庄学究也夸赞过小公爷的学识，怎么在五姐姐嘴里就变得那么不堪了？

    石韫拍拍她的肩膀，笑笑没有回答，而是劝道：“明兰，你很好，我希望你能一直保持现在的清醒理智，齐衡那个人不适合你。在我看来不是你配不上他，相反，我觉得他配不上你。”

    “没有的事。”

    明兰有点不好意思，第一次有人这么直白的夸赞她。

    两人又聊了几句，各自分开。

    明兰回了暮苍斋，石韫回了陶然馆。

    把东西一放，石韫拿起笔，喜鹊磨墨。下笔如有神，一个时辰将庄学究布置的课业完成。

    没有课业的假期才叫假期。

    让喜鹊将写完的课业收拾好，石韫揉了揉手腕。

    “走，去葳蕤轩。”

    盛紘的后院里目前只有一个妾室，偏偏林噙霜失宠了，王若弗这几年的日子过的很是舒心。

    临近过年，她也忙的很，人情往来就是一大摊子事，送礼回礼可是一门学问。

    接待庄子铺子的管事，置办年货等等事务，每天一睁眼她就要开始忙碌。

    石韫过去找她的时候，王若弗还在整理账册。

    “娘，我有事找你。”

    王若弗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说道：“我就知道，无事不登三宝殿，忙着呢，有什么事赶紧说。”

    “你们先退下吧，喜鹊，去门外看着。”

    屋里只剩下石韫跟王若弗二人。

    “什么事？神神秘秘的。”

    “大事。娘，你觉得学堂是不是该整改一下了。”

    王若弗没明白，“整改什么？”

    石韫蹲在她身边，抢走王若弗手里的毛笔，“先别写了，仔细听我说完。”

    “行，你说。”

    笔被抢走，王若弗倒也没发火，捋捋袖子，想听女儿能说出个什么花来。

    “墨兰、我还有明兰年纪也不小了，学堂里，小公爷的存在是不是就有点不太合适了。”

    王若弗大脑在加载，表情空白了一瞬间，突然一下子站了起来，“我之前怎么就没有想到呢？不合适，太不合适了。”

    然后她又坐了下去，凑近石韫，一脸为难，“要是当初没同意就算了，如今小公爷都在学堂读了这么些年书，总不能突然把人赶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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