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您不能进去，大人正在静养，您不能进去啊……”

    “这都几天了？静养个一两日也就罢了，我看不是他要静养，是那个妖精！祸水！”

    说着，黎簌房间的门被一脚踹开，老夫人很是生气地走了进来。

    “簌儿，这事情你可不能做主，得听我的。”

    黎簌白着一张脸，缓缓看向老夫人。

    “那柳姨娘的孩子，不能让她领回去！”

    “小兰草是她一手养大的孩子，她一定是有感情的，母亲何必强行让她们骨肉分离呢。”

    “你让柳姨娘带走她，那才是真正的骨肉分离！那可是你的孩子！唯一的孩子了！”

    说着，老夫人看向身边的许芝芝，气得伸手点她，“你个不中用的，竟然掉了我簌儿的孩子，要你有什么用？！！”

    “老夫人息怒。”许芝芝正要跪，被黎簌给拦住了。

    “她失了孩子本就难过，母亲何必又来为难她一个苦命人？”黎簌抬眼看向老夫人。

    “她哪里就命苦了？好吃好喝养着她，就为了她能够给黎家绵延子嗣，怎么就命苦了？”

    “绵延子嗣又有什么用？怕以后这孩子若是做错了什么事情，家中为了摘出来，便看着他死，如此恩重情深，还绵延什么子嗣？！”

    “簌儿……”老夫人一时语塞，“其实那日各位族老……是因为不认识芝芝，怕她害你，所以才拦着。”

    黎簌冷笑了一声，“怕她请了神医来害我一个命不久矣的人？母亲不觉得这个理由可笑吗？还是说，母亲觉得我蠢如猪狗，这种理由也足以搪塞我？”

    “簌儿……”

    “母亲从来都是疼爱两个弟弟，我不曾说什么，如今母亲为了保全家族，便眼睁睁看着我去死，我也不曾和母亲争论，只是如今，母亲还要来过问一二，不觉得好笑吗？”

    “簌儿，我可是你的母亲，你怎么可以说出这么目无尊长的话来！”老夫人气道。

    “母亲还是不要多言了，您回去吧。”

    “黎簌，你不要以为还是从前，之前你便不听我的，若是从前你能把我说的话听进去几分，也到不了现在这个狼狈的程度。”

    黎簌张张嘴，还想说话，但他已经没有什么力气，便只能有气无力地抬抬手，示意人走。

    老夫人却并没有走，反而开口接着说道：

    “你赶紧去柳家，好好恳求他们，这个柳姨娘和你有了孩子，是有些面子能看的，你想办法，让她不要和离。

    如此，柳家或许能看在同是一家人的份儿上，在太子面前能提及你几分，到时候皇上才有可能看在太子的面子上，放过你。”

    “老夫人，”许芝芝看黎簌紧紧皱着眉头，却没有力气说话，便行了个礼，擅作主张开了口：

    “老夫人，如今柳家急着和离，便是要撇清关系，这样唯利是图的人家，怎么可能看在孩子和过往的情分上，就会不和离呢？”

    “你懂什么？柳家和黎家，那是世交，过往情分自然是有的，从前那是无比的亲密。”

    “老夫人，从前是从前，现在是现在，大人如今身体虚弱，好不容易从阎王爷那里要回了一条命来，得好好静养，”说着，许芝芝转头看向景玉，“景玉，送送老夫人。”

    “你可真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没了孩子，你便是半点用也没有了，当初是我把你买来的，如今便把你发卖了。”

    “谁敢？！咳咳咳……”黎簌撑着身子坐起来，目光却是极其的深邃，没有半点能够动摇的样子。

    “我随便说说，你倒是急了。”老夫人退后了半步，“罢了，你好好歇着，柳家的事情，我帮你去说。”

    临走，老夫人看了一眼许芝芝，却是轻笑。

    门被关上，一缕阳光漫漫穿过窗户而来，照在了房间桌子旁边的空地上。

    房间里忽然便得亮了起来。

    许芝芝回头看向窗外，外面依旧是白茫茫一片，雪在屋檐，在枝头，在目之所及。

    “大人，出太阳了。”她轻声说着，将那窗帘朝着旁边又拉扯了一下，瞬间，阳光迫不及待洒满了整个屋子。

    “出太阳了。”

    黎簌轻声，景玉端了止咳化痰的汤药，黎簌一口口喝下，他的脸色苍白，在阳光下更显得虚弱无力。

    “等过两日，大人好了，我带大人去院子堆雪人，我很擅长堆雪人呢。”许芝芝说道。

    “雪人，能怎么个擅长？”黎簌嘴角微微扬起，眼神中带着笑意。

    “到时候大人看见，就知道了，肯定对我赞不绝口。”许芝芝得意一笑，眉眼温暖明媚。

    “这样好的太阳，过两日，雪便化没了。”黎簌看着窗外的雪，嘴角渐渐松弛了下去。

    “芝芝，这里已经没有外人了，你也不用争一时口舌之快，想去哪里，就告诉景玉，他会给你安排马车，带你去你想去的地方。”

    “什么？”

    “城郊的那个宅子，不错，你可以去那里住下，宝汇路的那几个铺面，这些年盈利一直稳当，你若是想去，也可以，或者……你要是想去天仁医馆……”

    “大人，您说什么呢。”

    许芝芝上前伸手抵在黎簌的唇边，“我刚才说的，不是故意说给老夫人听，我说的，都是真心话。”

    “你到底是聪明，还是傻？你看看这个宅子，能走的都走了，剩下的人，要不是你拦着，也早就走没了。

    如今我已经吩咐下去，整个翠风居，你看看还有谁傻乎乎的在府里待着？

    免官不是结束，只是个开始，你不懂。”

    黎簌说着，身体乏力地躺下，止咳的汤药让他虽然能说话了，但是仍然没有多少力气能支撑他。

    “名单的事情，会带来无穷无尽地麻烦。”黎簌说着，他苍白的嘴唇微微颤抖，缓缓闭上了眼睛，留下的，是长长的叹息。

    许芝芝看着从前威严无比的黎簌，此刻全是无奈，他疲态地躺着，棱角分明的面容如今显得瘦削。

    他担心他无穷无尽的麻烦，会影响到她，可他何曾知道，那些无穷无尽的麻烦，根由就是她……

    “你还是走吧，日后我若是有了翻身的时候，再去接你回来，你要是还想回来的话。”黎簌闭着眼睛，淡淡地说道。

    许芝芝蹲下身在他身边，看着他近在咫尺的面容是那么苍白，她偷偷伸出手，想要抚一下他瘦削的下巴却又不敢，最后手落在他散落的发丝上。

    “你放心，我不会走的，”她轻声说着，手指在他柔软的发丝上轻抚，“那些无穷无尽的麻烦，我不怕……唔……”

    一只手忽然就叩在了她的脖颈，将她向下，压向了黎簌。

    温热的，柔软的，触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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