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离略作沉思后，露出一副严肃的表情来：“白色尾羽虽然被他刻意隐藏过，甚至不惜剪去半部分。都是为了遮掩自己的身份，学过一点提瓦特物种历史的话其实不难看出来。”

    小雀指了指自己灰色的尾羽：“既然您知道一些，那我就再简略补充一下……我的同族在整片大陆分部范围很广，通常我们的羽毛颜色会随着地理环境的复杂因素发生变化。在须弥，我们绝大多数团雀的羽毛都是绿色，其中间或夹杂其余的色彩，这是由于须弥的自然环境所导致的，而我是其中的异类。”

    “只有生活在雪山的团雀，因地理环境的原因极少有异类，也只有它们的尾羽才会着纯白色。刚才那个白算子，是雪团雀。”面对钟离时，小雀没有隐藏心中的想法。

    “生于雪山的团雀，想要修炼为人形，想必十分困难，他的年龄看上去已中年。幻化时间应已过了百年……”钟离思忖道。

    “是的，钟离先生，龙脊雪莲既早已绝迹，如今没有灾疫，自然知道龙脊雪莲的人也极为少见，也许他也确实见过真正的龙脊雪莲。白算子想必是曾在百年前目睹过灾疫，但不知是什么原因，令他如此憎恶自己的同类。”小雀接着钟离的话说道。

    “所以你打算怎么做？”钟离对小雀的推测颇有兴趣。

    “我想要找到原因，他憎恶的原因。你或许不理解，虽然和人类一样，团雀也是以群居的方式生活，但家族的概念和联结对团雀来说很重要。”小雀回答。

    “按你的说法，为何你会成为同族的异类？”钟离看向小雀，玄色眼眸略带猜疑。

    “因为我是主动脱离的，家族赋予我的期许对我而言是种枷锁。为了挣脱它，我耗费了很大的代价，至今我的父母还没有放弃过这种期许，所以我也只能像现在这样一直支撑下去。”小雀说道。

    “一个异类想要知道另一个异类为何憎恶同族的原因，这倒是很少听说。你恐怕还有更深层次的原因吧？”钟离扬起眉头，显然对这件事颇有兴趣。

    小雀吸了口气。

    “提瓦特境内的团雀分布广泛，其中以须弥为首的青团雀，曾在百年前建立了团雀信息网，以此与大陆的部族们建立联络。自我离开须弥后，便失去了进入团雀信息网的资格，这是团雀中的异类所必须承受的责罚。”她开始认真解释道。

    钟离的洞察力竟如此敏锐，且对璃月的了解远超她的认知，隐瞒没有任何好处。

    “但是即使是我这样一个异类，在须弥也曾能自由进入信息网过，可以说这是我们与生俱来的资格。但唯独雪团雀，据我所知，这类种族很久以前就被整体剥夺了进入信息网的资格。如果说我是家族中的异类，那么雪团雀就是族群中的异类。”小雀坦白道。

    “我能感觉到你对家族的情感，你或许不满家族的规则，但对团雀信息网所代表的信念并不怀疑。”钟离回道。

    “也正是因此，我希望了解雪团雀的过往。如果它们并不是自愿被剥夺的，或许能够因此重回信息网。但我确实不清楚该如何开始，唯一的线索恐怕只有白算子和那枚早已绝迹的龙脊雪莲了。”

    “对此我或许帮不了太多忙，如今的璃月土地上，亲眼见过龙脊雪莲的恐怕只有历经千百年依旧守护此地的仙人了。”钟离摇了摇头，看向远方的山峦，眸光深远。

    “仙人……”璃月的仙人吗？在小雀的记忆中，确有见过一位少年仙人，但那已经是两年前的事了。

    “具史料记载，荻花洲处或许有一位仙人驻于此地，护得一方安宁。但是否真有此事，恐怕得靠你去找寻了。”钟离平静地说道。

    “多谢先生，既然有此线索，我会先去寻找一番。”见钟离给出线索，小雀感激地说道。

    “谢倒不必，只不过方才我似乎忘了说书铺的帐还未结，如果不麻烦的话……”钟离说这话跟方才他认真思考时的神态竟相差无二，很是理所应当。

    “自然不麻烦！那么钟离先生，我们就此别过，来日若是有机会，我们再见。”小雀告别道。

    “我在那说书铺听书已有数年，从未见过你，想来无缘。应当是不会再见了，那么祝你一切顺利。”钟离说话到是干脆利落，一点后路都没留。

    可看他独身一人走入山间的模样，又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涌入心中，那人也是孤独的吧，纵使他什么都没有说。

    月底搬家之前，小雀再次去了一趟总务司，听说白算子被收监了几天，处罚期结束后便消失了踪影。

    对这样的结果小雀倒不惊讶，招摇撞骗被揭穿后，白算子自然不会再留在璃月港。但是对于这人接下来会去哪里，小雀也丝毫没有头绪。

    钟离告诉她的线索指向荻花洲。如果能找到荻花洲的那位仙人，那么关于龙脊雪莲的记忆中，或许也能找到雪团雀过往的些许线索，只要能搞清楚这些，她就可以动身前往雪山，找到雪团雀家族，邀请它们回归信息网。

    这样顺带着也能把白算子为何会成为异类的原因弄清楚。

    当然发出邀请的事她这个异类做不了，或许得在璃月港找一个相熟的本地团雀。况且暂时还不能让父母找到她的住址，否则又会被迫回到原来的循环里去。

    总之杂七杂八的想了一大堆，近在眼前的还是生存问题。既然在璃月港待了两年有余还没混出什么人样，也许去新的地方生活也没有什么不好。

    这么想着，心中一块大石也就此落了地。

    小雀又接着出门，买了一些点心去了不卜庐。到正门时，眼见阿桂正指着面前的几个箱子，跟几个整理药柜的伙计说话：“动工前先跟你们交代清楚，这最里层放的是月莲，晒干后花瓣极为脆弱，一定要轻拿轻放，这可是好不容易得到的，金贵的很。”

    “阿桂先生！”小雀笑着打招呼道。

    阿桂见是她，便笑着道：“小雀姑娘是来找七七的吗？可惜七七进山采药去了。白术先生这会儿正在外面出诊，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了。”

    小雀将糕点递到阿桂面前笑着说：“不单单是给七七的，这是给不卜庐的谢礼，阿桂先生就替大家收下吧。”

    阿桂收下糕点后说道：“有空再来坐坐吧？大家都很喜欢你。”

    “自然会的！我还等着白术先生的药茶上市呢。”小雀笑道。

    没成想阿桂却挠了挠脑袋问道：“药茶？什么药茶。”

    “不卜庐研发的药茶。”见阿桂还是摸不着头脑，小雀又补充道，“就是那款说要在夏天上市的解热药茶。阿桂先生没有听说过吗？”

    “啊……这。若是白先生同您说过，那就应该是有这么件事，只是不卜庐事务繁忙，我估摸着夏天之前多半是不太可能了……”阿桂迅速回答道。

    尽管阿桂一番话很是自然，但小雀还是觉得哪里有些不大对劲，阿桂的语气听起来太像是在临时找补了。

    “那么我就先回去了，改日再来不卜庐拜访。”小雀并没有明示方才的推测。临走时她留心又多看了一眼月莲。

    现在回想起来，尽管白术先生确实是毋庸置疑的帮到了自己，但他口中的药茶和那枚叶尖的出现也太过凑巧了。

    既然龙脊雪莲早已绝迹，当初作为假冒的新芽叶尖想必也为医者所憎恶，所谓医者仁心，白术先生真的会用这类物品研制药茶吗？

    不对劲，真的很不对劲。

    小雀想起不久前在海边看到的那幢正在拆卸的建筑，之前她太急于找白算子对质，以至于这件事一度被她抛诸脑后。

    这么一想后，小雀前脚刚离开不卜庐，便朝着码头的方向跑了过去。可惜来的太晚，等她到了之后才发现建筑已经被拆卸完成，只留了一堆木板还放在原地。

    既然还有东西留在原地，那就一定会有人来取，小雀决定再等一等，反正蹲守这件事她这几天没少做。

    就这么熬了几个钟后，终于出现一个工人朝着那堆木板走了过去。小雀迅速起身朝那工人跑了去。

    “诶，又是你啊……”两人互相看起来都觉得面熟，原来正是几天前就见到过的那位工人。

    “我想再跟您打听一下那幢拆卸建筑的事。”小雀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呵，倒是很少看到对建筑这么感兴趣的人了，我们对接的那些七星建筑院的人，各个都看起来苦哈哈的。说是璃月城新建的速度太快，他们根本忙不过来，你要是问建筑细节设计什么的，还得问他们，不过我估摸着他们也没什么时间耐心给你解答。”工人说道。

    “这么说，这幢建筑都是建筑院在负责督建的？”小雀问道，心里隐隐有些失落。

    “那到不是，这次建筑院只参与了一小部分。主要负责设计和督建的是须弥人，说自己是什么妙论派，我也搞不清楚那是什么。总之人很负责，跟着我们上跑下走的，还一副精神满满的样子，跟建筑院的那些人完全不一样。”工人咂舌道。

    “他是不是金色的头发？总是干劲十足的，非常讲究细节？”小雀急忙问道。

    “想一想，倒还真是。怎么，你们认识？”工人疑惑道。

    “何止是认识，”小雀笑道，“谢谢您！我有事就先走了！”

    小雀飞一般跑回璃月集市上，只剩最后一件事需要确认了。顺着一条街道的集市，但凡是售卖茶叶的，小雀全都一一问过一遍。

    直到一户颇为偏僻的茶叶售卖商户面前，小雀再次问道：“最近来您这里询问茶叶的客人里有没有颇为独特的，比如说是从须弥过来的，头发或者是金色，或者是银色的那种？”

    商户想了半天，最后说道：“的确有一个！不过是银头发的，问了茶叶价格之后。从我这里买了整整五千摩拉的量回去，要我说这数量除非是拿去售卖，或者送人，自己喝倒是不大可能，我估摸着这人应该朋友很多。嗯……我大概记得的就是这么多了。”

    “您告诉我的已经足够了，”小雀谢过茶叶商人之后，“另外您目前沉玉仙茗的存货还有吗？我想要再买一些。”

    带上刚刚买到的沉玉仙茗，小雀再次回到大街上。

    璃月天朗气清，看起来与平时别无二致，但在小雀的眼里，此刻的璃月却有种云开雾散的美。这与她现下的心情无比契合。

    师父和师叔，他们在不久之前来过璃月，且一直默默在暗中帮助她。一想到这里，小雀便控制不住地眼眶发红。

    “小雀？是小雀吧。”偏偏是这个时候听到了卯师傅的声音，小雀连忙定下情绪转过头去。

    “卯师傅，您近来可好？”小雀笑着问道。

    卯师傅正在附近的市集采购食材，看到小雀后，他又惊又喜，但更多的是愧疚。但小雀显然状态不错，他也就稍微放下心来。

    “我很好，不过倒是你，前段时间真是委屈你了孩子。昨天我看到总务司的公告了。那白算子是个骗子，怪我之前总想着和气生财，没有顾及你的情绪。这件事要是让香菱知道了……”卯师傅叹气道。

    “既然已经解决了，这件事还是不要让香菱知道的好。我在万民堂工作了这么长时间，也清楚您的为人，怎么会怪您呢？”小雀一番话很是真诚。

    “之后还是回来店里帮忙吧？你不在的这些天，店里真是忙成一锅粥，很多外送都出了问题……”卯师傅说道。

    小雀犹豫后说道：“对不起卯师傅，我应该不会回店里了。”

    “这是为什么？你还在生气吗？”卯师傅不解道。

    “不是的！您不要误会。一方面我在璃月的工作许可快要到期了，我需要一份正职工作来接续许可，另一方面我可能会离开璃月港一段时间，先搬到荻花洲一带生活。”小雀解释道。

    “外国人正职许可，哎……这，可惜万民堂是小本经营，我去过七星很多次，就是没法给我签发这个许可。真是可惜……”卯师傅叹气道。过去几年卯师傅的确申请过好多次，可碍于铺面原因迟迟没能批下来，对于这些事小雀心里自然清楚。

    “您已经很照顾我了，请千万不要再愧疚了。等我稳定下来，肯定回来看您和香菱。”小雀用安抚的语气说道。

    “哎，许可这方面……”卯师傅想了想，“不过说起来，如果是准备去荻花洲那一带的话，我刚好认识望舒客栈的老板菲尔戈黛特，跟我们不同，望舒客栈早早就拿到了七星签发的外国人正职许可，但由于距离太远，很多人不愿意去那边工作。如果你需要，我可以帮你做推荐。”

    “谢谢您！”小雀感激道，“如果不麻烦的话，这份工作的事情可能真的需要拜托您。”

    “一点都不麻烦！有信了我会第一时间托人告诉你，你就放心先等着吧。”卯师傅信心满满地打了包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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