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张香梅一副五雷轰顶的样子：“娘，那我不耽误成老姑娘了？”

    “十八还老姑娘？”

    崔莺莺没好气，觉得话题走向不可控的怪异方向。上世国家法定结婚年龄二十，她这还是结合实情放宽了。

    “娘，您就是不疼我、想让别人嘲笑我吧！”

    张香梅嗓子扯出哭音，上床就背对崔莺莺。

    崔莺莺疲惫地用手指捏捏眉心，决定暂时不理会这傻丫头。张香梅土生土长在这个世界，不像她阅历丰富，三观需要慢慢改变。

    至于对小公子的那点心动，爱美之心人之常情。两人是两条平行线，永远不可能发生交织。美梦做过了，迟早得回归现实。

    所以崔莺莺采取的是冷处理方法。青春逆反期的孩子，你越教训她，她越跟你对着干。沟通要找准时机。

    辛苦跑了一天，沾枕即入眠。她浑然不知自己睡着后，张香梅偷偷爬下床。

    小丫头穿上衣裳，梳好头发，扎了珠花，溜出房间与张文星一起，帮二哥给小公子一行送水送吃食。

    张文星单纯好奇好玩，她是醉翁之意。正好那小公子和老妪有意套话，双方便热火朝天地攀谈起来。

    不消半个时辰，两个小的将自家老底卖个干干净净。连他们娘拒了高主簿的婚事也说了。

    对方人精似的，不着痕迹打探张家、崔家祖宗十八代。直到张文修听出不妥，过来催促他们回房睡觉，一对傻姐弟才开开心心离开。

    张文星得了小公子赏的一大盒精致糕点。老妪送了张香梅一根银簪子。

    张文修总觉得对方来历可疑，行事处处透着诡异。但自家挣了钱，小弟小妹手快又收了礼物，还能多嘴说什么？

    只希望天亮之后，这行人赶快走，别旁生枝节。

    鸡叫三遍，天色微微发白。

    张家人准时起身，洗漱、劈柴、淘米做饭。

    见院中借宿人没动静，崔莺莺猜测他们想吃了早饭再走。便到厨房，招呼两个儿媳多熬粥，煮五个鸡蛋，和面蒸馒头，送些给对方吃。

    毕竟对方花了十两银子，自家若连早饭也不管，显得刻薄。

    抽空关照张香梅一眼。小丫头在厨房水缸顾影自怜，梳头扎双丫髻，戴珠花，一脸精神奕奕的样子。

    想来昨天不快已成过去，她顿时放心不少。

    张文修钻进厨房：“娘，昨夜借宿的小公子，想向您当面道谢并告辞，您见不见他？”

    一个小少年，她又不是金枝玉叶，还矜持娇贵什么见不见？崔莺莺不假思索走出去，来到院子，向等候的小公子一行，欠身施礼。

    “寒门小户，委实招待不周。请问小公子，你们昨夜可曾休息好？”

    她看出那位老妪，虽然年长，穿戴也低调奢华，但行动举止，处处以小公子为尊。猜测对方可能只是比较有身份地位的仆役，故而主要招呼小公子。

    小公子一行四人，目不转睛盯着她的脸，眼中惊艳之色快要溢出。

    昨晚光线不好，仅仅惊鸿一瞥。现在正面看，觉得那冲击力何止十倍。好在四人皆出自大户人家，很快收敛自己神情。

    “多谢夫人好心借宿……”

    小公子犹豫会，不知该怎样称呼崔莺莺，最后憋出一句：“我们要告辞上路了！”

    崔莺莺微微而笑：“我家早饭快做好了。小公子，你们吃了再走？再带几个馒头，路上当干粮。”

    小公子哪里稀罕这种贫苦人家做出来的饭菜，闻味都不香。摇头：“多谢夫人好意，但我们急于赶路，就不劳烦你们了！”

    车夫解了拴在篱笆上的马，套上车。崔莺莺一家人，眼睁睁看着那嬷嬷与护卫，扶小公子登车而去。

    来得蹊跷，去得也急。好像专程为送他们十两银子而来。

    张香梅从厨房跑出来，摸着才扎好的发髻，精心点缀的珠花，目送绝尘而去的一道烟尘，神色肉眼可见失落。

    惹得崔莺莺狠狠瞪她一眼。

    “娘，这饭做多了怎么办？”

    手上沾满面粉的梁春绿跟着出来，站在屋檐下。

    “这天气又不会马上坏！今天吃不完不会放明天？”

    崔莺莺烦躁，生理期她总想发火，控制不住。要是问话的是二儿子，棍子搂头就敲过去了。媳妇没办法，得客气点。

    梁春绿眼珠一转，说出自己本来想说的下文。

    “娘，不如……留点给我做干粮，我晌午想回趟娘家？”

    见崔莺莺一愣，她连忙补充。

    “娘，我至少有两个月没回娘家了！上次我去的时候，我娘还病着，躺在床上，不知道她现在怎样了？”

    系统留下的资料很精简。崔莺莺只知道穿越女给自己接进门的大儿媳，是大儿子启蒙恩师的女儿；二儿媳则是邻村普通猎户之女。

    梁家人丁兴旺。梁春绿亲兄弟堂兄弟表兄弟，加起来十多个。作为家中唯一女儿，自幼受宠。

    梁老爹肯把闺女嫁给张文修，大概率冲着张家一门两秀才，张文修本人又是童生，以为享福来的。

    谁成想张秀才一噶，张家瞬间跌落神坛，成了青团村垫底的贫困户。

    崔莺莺心想，梁春绿两个多月没回去，不见梁家探望，就借了一袋子糙米十多个红薯。想来梁春绿这家里团“宠”，得宠也有限。

    而且梁春绿心思很好猜，就是看家里新挣十两银子，惦记自己娘家的欠债该还了。

    崔莺莺含笑：“你娘身体不好，自然应该回去看看。等晌午吃过饭，我让文修陪你一道。”

    梁春绿欲言又止。

    崔莺莺进屋，从藏钱坑洞摸出一两散碎银子，出来当着张文修的面，交到梁春绿手里。

    “之前借你娘家一袋糙米，不足一石按一石算；价格也照最贵的五文一斤算。加上十几个红薯，约六百多钱。剩下几百文，你自己去买点东西，送给亲家，当是我一片心意。”

    听婆婆算得如此清楚，梁春绿有些尴尬。但钱到手，总是高兴的，她眉开眼笑道：“谢谢婆婆！回去我一定向他们转达您的心意。”

    崔莺莺才不管她会不会从中挪钱，直接转身进厨房。反正当众给银子了，欠梁家的债就此结清。如今只剩因张文修读书，借的那些大头债了。

    许燕珺默默坐在灶下烧火。

    她父母双亡，伶仃飘絮，无亲可投。倒是羡慕嘴巴一天叽喳的二弟妹，好歹她离了夫家，还有个去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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